第141节(2 / 2)
八月十四,中秋的前一天,皇后因疯疾死于坤良宫。
皇宫经历了一番彻底的清洗,过往烟消云散。
八月□□央的新主人登门拜访,姜家家主率族人在门外接迎。
“诸位免礼平身,都是自家人,不必拘泥。”
风昭然尚未行登基大礼,并未换上龙袍,仍旧像往常一样穿着简素的衣裳,只有冠带上嵌着块白玉。
三年前的秋天,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羸弱的东宫太子被所有人决定抛弃,与姜家嫡女的婚事作罢,他被设计送进了一个庶女的房间。
三年后,还是在姜家,还是那位太子,但已经没有敢再算计他,所有人都在他面前俯首。
姜宛卿想得有点出神了,起身的动作慢了些,一只手掌伸到她面前。
这手掌白得像玉雕一样。
姜宛卿犹豫一下,把手放进他的掌心,顺着他的力道起身。
别后大半年没见了,风昭然每月会有一封信送来,经由姜述转交姜宛卿。
信上会有一些卿卿我我之辞,不过那应该是写给姜述看的,风昭然本身并不是擅长甜言蜜语的人,故意写这种信大约是为了显示姜宛卿在他心中的份量。
姜宛卿便也配合地回一些“思君如满月”之类的废话。
此时四目相望,姜宛卿一时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视线。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风昭然好像更白了。
风昭然一直是白的,除在在荒园那阵亲自动手砍柴做饭时肤色稍微正常些,任何时候都是带着一点虚弱的苍白。
而此刻他的脸色白得仿佛半透明,像是……被妖怪吸干了血似的。
好像还瘦了。
只是他的脸部线条像锋利凝练,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瘦不瘦都看不大出来差别。
两人皆是宽袍大袖,袖口覆着手,旁人看不到,姜宛卿大着胆子,顺着他的掌心握了握他的手腕。
明显握到的是一把骨节,当真瘦了。
风昭然反握住她的手,微微一笑。
秋风乍起,吹起衣袖与袍角,所有人都看到了太子与太子妃在衣袖底下紧紧握在一起的手。
姜元龄整个人晃了晃,像是要晕倒。
风昭然当夜留宿在姜家。
他人已微醺,半带着醉意,歪在榻上。
下人捧着铜盆跪在旁边,姜宛卿拧干布巾给他擦手,吩咐嬷嬷去准备醒酒汤。
“熬浓些,”风昭然懒懒地,“孤今日高兴,喝得确实多了,头疼得很。”
姜宛卿说备醒酒汤只不过是走个过夜,顺便把人支开,此时闻言让人退下,问风昭然:“真喝多了?你没有先服药?”
“空虚说孤近来不能服药……”
风昭然抓着姜宛卿的手,微微有力便将她拉到了榻上,他的眸子水光莹莹,有些迷离,唇色也比平常红润一些,声音因为低沉而显得有点沙哑,“卿卿,这么久不见,可有想过孤?”
这样的风昭然就像一盏醇酒,盏是琥珀盏,酒是葡萄酒。
“殿下很快就要改口了,”姜宛卿垂下视线,转移话题,“不能再称‘孤’,要能‘朕’了。”
风昭然的呼吸里带着点酒气,他将姜宛卿拉得近一些,近到息息相闻。
他的目光灼灼,混合着渴望,姜宛卿不由自主有点退缩。
但风昭然只是将她揽在了怀里,头搁在她的肩上,轻声道:“卿卿,他们都死了。”
“孤曾经发过誓,要让所有欺压过孤的人,死无葬身之地。现在他们都死了,孤原以来孤会很痛快,但是并没有,孤只觉得皇宫里空空荡荡的,恶鬼没有了,人也没有了……什么都没有……”
“卿卿,孤只有你了,你别走好吗?入宫陪孤吧……”
“孤是太子,你便是太子妃,孤是皇帝,你便是皇后……只有侈是孤的,只有你能陪着孤,长长久久,永不分离……”
他的声音越说越含糊,最终宛如梦呓。
姜宛卿慢慢抬起头,发现他竟然睡着了。
他的皮肤在灯下看来益发苍白,仿佛只有薄薄的纸一般的一层,颈间的血管清晰可见,松开的衣领里露出来的锁骨陷下去深深的窝。
当真是瘦了很多。
他为这场战事倾尽了所有吧?
还有,这场战事也为他带来了一切。
他从此是帝王,高高在上,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威胁他,伤害他。
一直以来,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现在他终于得到了。
姜宛卿轻轻抚上他的面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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