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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撕开,把信纸抽了出来。
信上的字迹隽秀,是老师的字。
裴向云以为这是老师写给燕都的文书,本无意看这些军中要务,刚要折好放回去,却瞄到了其中的一句话,霎时手脚都变得冰冷。
“六年前,乌斯与我朝协定望凌之盟,欲于水东涧交换俘虏。臣以为裴尚修已有妻室,恐有倒戈之意,实在无法放心将他带回燕都,却未曾想他会身死他乡……”
往后的话裴向云再也没能看进眼中。
他眼中只有「裴尚修」三个字,几欲将那薄薄的信纸盯出个窟窿来。
裴尚修是他爹。
那个与乌斯公主暗生情愫,私定终身,让公主珠胎暗结,而后带着他风餐露宿七年的苦命爹。
裴向云慢慢将那封信放下,一时间有些无助。
所以父亲竟是被乌斯人捉去的俘虏吗?
而他本有机会回来,却因为老师错误的决策命丧他乡,被人欺侮辱骂,甚至到死都连一张裹尸的草席都没有。
裴向云生生将那张纸捏得褶皱不堪,几乎下意识便要冲出去追问江懿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他到底还是忍住了。
师生一场,说不准其中还夹杂了些什么其他的情愫,他不想让自己和江懿之间结束得这样难堪。
裴向云失魂落魄了月余,最后终于下定决心离开。
原本他准备悄悄走,谁也不告诉,可临到头心中却像是被无形巨手狠狠拉扯一样痛,到底还是没忍住去找了江懿。
如果老师说会与他一起,他就不走了。哪怕那封信上说的是真的,他也认了。
只要抛弃掉乌斯人和燕人这两个对立的身份,有什么不能重新开始呢?
裴向云是抱了些许这种隐秘的希望的,却毫不意外地收到了老师否定的答案。
自那以后,两人之间便多了那道用生死也填不满的沟壑。
而后来重逢,他发现自己甚至根本无法开口问出这个问题。直到江懿身死,关于这件事的线索他也只有那封措辞模棱两可的书信。
裴向云敛了思绪,咬着唇躲在阴影中,让寒风将自己胸腔中的憋闷与烦躁悉数吹散,待四肢麻木后才慢慢起身。
留下脚印就留下脚印吧。
裴向云忽地有些疲惫,酸涩感自胸腔氤氲而出,慢慢弥散到了四肢百骸。
如果真的会被再次误会遭到猜忌,还是让江懿杀了自己吧。如此这般,也算还了老师一条命。
裴向云叹息一声,迈动疲惫的双腿向炊事班而去,却忽地听见有人在身后喊道:“裴小兄弟。”
裴向云眉心一跳,方才好不容易平复的心绪再次翻涌起来。
他将面上的黑布取下来,慢慢转过身,看着那个最不想看见的人正迎面而来。
“裴小兄弟,这么晚了在做什么?”关雁归唇边带着笑意,“我方才瞅着有个黑影,还以为是有敌袭呢。”
裴向云手心微微出汗,低声道:“我睡不着,出来走走。”
关雁归踏着雪一步步走来:“是不是今天被吓到了?”
裴向云放在口袋里的指尖一动,紧紧地攥着那块黑布,勉强笑了笑:“算是有吧。”
关雁归十分理解地拍了拍他的肩:“无妨,也是你来的这两年没怎么这样交过手,往后便习惯了。”
裴向云「嗯」了一声,忽然道:“关校尉,您方才……如何知道是我在您前面走着的?”
关雁归覆在他肩上的手为不可察地动了下:“我看着身量不像是燕兵,于是试着喊了你,没想到真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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