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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当着文武百官、诸王外使、山东世家的面斥责他,将他和一直赖以生存的长公主彻底割裂开——明着说, 就算从前天下传闻他要纳朱晏亭,那也是纳长公主的骨血, 不是你朱恪的骨血。

可谓字字诛心。

像一记火辣辣的耳光, 毫不留情的掴在了他面上。

朱恪如受重锤捶擂,脑中嗡嗡直响,耳晕目眩,惶恐不已, 不知何处惹怒了天子, 招致如此重责。

他眼皮耷拉着, 不过一会儿,眼皮上都是汗,蜇到眼里,不由自主的抬起手,以袖慢慢擦拭面颊、额头的汗水。

喉咙像堵住棉花,然而天子问话,即便是再不客气,再讥讽的话,只要是问,他还是要答的。

朱恪喉滚了滚,诺诺道:“罪……臣知罪,请陛下看在明贞太主的份上,饶了罪臣的过错。”深深伏叩。

明贞,是章华长公主的谥号,长公主虽已殁,然而因其名太耳熟能详,众人大都还在称呼身前封号,唯有非常正式的场合才会提起此谥。

听他事到如今,还躲在齐睠的名号背后求饶,齐凌心底生厌,不欲再看他一眼,挥手:“去。”

朱恪嘴唇嗫喏着,还欲再辩。

曹舒朝执金吾使了个眼色,登时两个卫士上来,一人架一边,将他拖拽了出去。

卫士架出,就像拖拽罪人,自正德殿中拖了出去,不给他保留任何士人的体面。

殿外众目睽睽,看着这一幕,面面相觑,窃窃私语。

纷纷猜测殿内究竟发生了什么,让片刻前还风光无限的朱恪转眼间就落得如此境地。

王安因一路与他结伴同来,也被裹挟,遭受了不少眼光的问询,如坐针毡,却不能提前离开,只得硬着头皮坐在那里,脸色逐渐变得黑沉铁青。

朱恪拖走以后,跪在案前的,就剩下豫章王了。

齐凌缓缓转过头,看向他的皇叔,这位先帝最小的儿子,仅比他这个长孙大了八岁,相貌堂堂,擅治兵马,属国拥兵三万,驻豫章。豫章四战之地,西拱司隶,南控荆楚,东临青冀,北牵燕赵。

论国力兵马,豫章不是最强的,远远不如当初的章华,如今的临淄。

然而其地紧要,实属重镇,牵一发而动全身。

他乜斜着眼,姿态已不复先前的端正挺直,那提醒天子应当注重仪态的冕旒,轻轻晃动,珠玉相击。

豫章王行礼告罪,背脊却是挺直的,不比方才的朱恪,稍稍一吓,就脊软腿瘫,成了软骨虾。

实则,豫章王的罪过必朱恪重得多——与妻妹在御前私相授受,不敬太后宫婢,说重一点,就是罔顾礼法,藐视君上。

然而礼乐之崩,常从微末起。

齐凌沉思着,眉头微蹙,与他年轻的皇叔对视,精准的捕获到他看似敬畏、谦卑的目中,一丝有恃无恐的底气。

时机未到,齐凌在心里对自己说。

他笑了笑,慢慢站起身,醉步虚浮,绕到案前,托着齐良弼一只手臂,将他扶起来:“皇叔怎么跪下了?”回头冷斥曹舒:“朕醉了,你也醉了不成?不知道提醒朕?”

曹舒无辜受责,无可辩驳,忙跪下请罪。

齐良弼受宠若惊,急忙道:“是臣有罪,胡言乱语,说错了话。请陛下降罪。”

齐凌笑着,携了他的手,将他送至案前。

曹舒麻利的爬起来,两尊金爵里倒酒——皇帝的酒樽里依旧是米色的桃桨,与缥清浊酒一色,端奉至皇帝与豫章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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