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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数月的变故,多到史官提笔的时候都会沉吟。

太史令胡须直要掐断, 笔墨润了又干, 干了又润。

将接连而来的灾厄和惊天变故, 归于夏日那一夜出现的,荧惑守心的天象——

那是七月二日,繁星铺天为长河,浩瀚如烟海。

那晚少府派人来为皇后搭的纱棚,昭台宫夏日多虫豸,因此用软竹为骨、蝉翼纱为遮罩,搭出通天彻地一般的浮殿, 行止坐卧都在内,透气又美观。

这是齐凌初至昭台宫的第三天。

曹舒也在。曹舒本不该来, 这非他御前随侍分内之事。但他还是忙前忙后足一日, 天黑才要走。鸾刀去送,他走前说:桂宫没有新宠,都是谬传。目下只有乳母带着小太子。太子殿下常常夜间惊悸,陛下实在没办法, 才接到膝下亲自看顾着, 过些日子健壮了, 仍旧回东宫去。

有些传言上面没有去管,只因此事不合规矩,掩人耳目也好。希望皇后殿下万万莫听信了杂言,再生忧心猜忌,动了胎气。

字字句句,皆是无人知晓的密辛。

鸾刀听得心里掀起巨澜,惊魂未定,问他:“阿公从不多费这些口舌,为何……”

曹舒意味深长道:“我的口舌,也不是我的口舌。”

这番话不过多久就一字不漏的传回给了朱晏亭,她在灯下饮一盏甜汤,默默听了。一时揪心齐昱,一时又在某处隐隐放下了心,汤勺在碗里搅,满腹思绪也像搅乱的汤。

“既有这层缘故,为何他来时不亲口辩解?”

鸾刀也是想了一会儿,才明白这个“他”指的是谁。

没有人回答,自然,朱晏亭也并没有想到回答。

她只手撑颔,手抚着腹。那里平平坦坦,还未见任何隆起。

她轻轻叹道:“是孤痴缠了。”

调兵开始背叛他时,想的是拼这一身剐,疑惑他为何不即刻下令废后诛杀。

入住昭台宫图谋反击时,想的是困兽犹斗,疑惑他为何始终没有铁腕镇压,甚至还有意无意在助她。

听到有个新宠时,倒是意料之中,只愤怒太子名不正言不顺寄人名下,又疑惑他为何不将这新宠昭告世人。

听到事情的真相竟是如此,说没有震撼和欢喜假的。却又疑惑前日他来,为何不亲口说出,要绕这百转千回。

明明他的心意已经昭彰若斯。

就像一颗稀世的明珠,忽然有一日真的兜兜转转落到她的手里,叫人捧着,乍然欢喜得不知该藏到何处是好,一回头却发现原来自己已是多日水米未进,饿得渴得性命垂危之人。

明珠再好,也救不了命。

他也知晓这个道理,所以没有直说。却又担忧她孕中失惶,派人来悄悄递话。

心忽上忽下,忽近忽远。

“孤好贪心啊。”

她唇角浮起笑,伸出手来,低下头看着空空的指缝。

两手空空。

什么都要,所以什么都没有。

“得选一个。”

“殿下要选什么?”

“选个日子。看今晚朗月,明日一定晴空万里,是个好日子。”

这夜朱晏亭嫌屋中闷热,恰好纱房搭好,便敞了些窗,看了一夜的星河高悬,至东方发白才睡下。

……

一夜未眠,第二日果然是晴空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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