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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她喜爱,经这些年不断修葺,椒房殿已如紫阙贝宫,金屏凤翅, 荪壁紫坛,珊瑚扶疏, 炉中焚楚地香草, 鲛绡长坠如冰雪,入目旷然。

一切都像从前一样摆放着,干净如一盆水洗过,似她今日傍晚才出门。

而离她上一次离开椒房殿, 已经过去了半载的时光。

她没有一刻停留, 不住跨过道道门槛, 终于在推开其中一扇门时,失声叫出来:“昱儿!”

鸾刀转过头,指压唇上。

她捂住自己的嘴,看见安然躺在鸾刀怀里睡着的齐昱,眼角便红了。

鸾刀见她发蓬鬓乱,裙裳沾血,面露讶色,轻轻把太子放回床上,过来扶她:“殿下……为何这个时辰才……”

朱晏亭没有看她,轻手轻脚走到床边。周遭安静极了,齐昱两只手里抱着脏兮兮蜡像,睡梦正酣。新长的软发如枝丫上的嫩柳,灯下色似鹅黄。朱晏亭手上都是血,不敢碰他,只将手捂着自己的脸,静悄悄的掉泪。

鸾刀拧了巾帕来,蹲在她足边为她净手,指头缝里擦出血来,指尖红红丹蔻也凝着干的血迹,她轻轻替她用毛巾捂软了,再细细挫下。

鸾刀听过桂宫之中的情状,为她遇到的险境痛心:“午时太医就说陛下醒过来了,如何还闹到那地步?”

“我要……我要引敌。那时候太……太早了,鱼还没有咬饵,如果放弃,就功亏一篑了。”泪流的脸上痒,朱晏亭抽着气,抽回手挡上脸,轻轻说了一句:“我就给他喂了令他昏睡的药……”泪水慢慢从指缝里溢出来,残红湿乱,伴随她喉咙里隐忍到极致颤:“我端着药进去,他还没有全醒过来,就又……我从前说我哪儿都不会去,还是骗了他。”

鸾刀欲言又止“……他知道你喂了药吗?”

“……我不知道。”朱晏亭摇摇头,回忆起今日太阳偏西时,太医突然去明光殿,悄悄告诉她齐凌好像醒过来了。

她乍喜涌身难以自抑,偏还在执尚书台掌朝事,一身庄重披挂,缓缓起身向后,穿过竖屏脚步才快起来。

齐凌果真是要醒了,神识未回转,但有渴水之兆。太医号脉对她说,最凶险的时候已经过了,好在陛下壮年,底子打熬得好,昨日还周身滚烫气若游丝,今日烧退,脉搏强劲,想来应是无碍了。

她怔怔的盯着他,面上挂着笑,眼前却雾蒙蒙,颊上泪流如梭。

只觉失而复得,惊心动魄。

几乎忘却堪堪点燃的一城烽火,忘却城下兵荒马乱,直到鸾刀的声音,提醒她:

“诸事要上报陛下。”

这短短一句话,令她如坠冰窟。

她记得那时候感觉到耳边热,那是太阳烘烤在远处的瓦檐上,其实只是余光瞥见,日头刚刚有些慵懒,斜斜西挂碧天的日昳时。

那时,局面一片大好。

齐凌亲手锻造的尚书台像个不需要主人权力怪物,冗余符节全无,撇去三公,一令通至,禁军如臂指使,生杀褫夺尽在一念。

正是倚仗这个初生、甚至不完备的尚书台,她才能以朝中几乎无人之身,在半日里完成了对长安城的控制。

这颠覆了朱晏亭的认知。

从前章华要做举国大事,总要在朝堂上演一遍遍激烈对峙,丞相、卿大夫、将军们……日出吵到日落,歇了一夜,又吵。母亲便在座上昏昏欲睡,一定要等待他们理论出个结果。

母亲说,人之一身能知能晓者终究有限,待众人理论过,知各方诉求,方能决事。否则一叶障目,犯下大错。

但尚书台不需要,尚书台只需要一个人决定。

此剑之过利,令执者心畏——这还是一把在众人反对下还没锻好的剑,还没有拿在最适合的人手里,已有如此威力。

此时,朱晏亭忽然能理解,齐凌为何要先换一个无能的丞相,而丞相等,为何会想尽一切办法反对尚书台。

动人所得,如弑杀之。

……

在这日的日昳时分,齐凌醒来的前一刻,丞相被困未央宫,朱恂已将长安诸门封锁,控制了乱党家眷,朱灵刚刚拿下北军,太子已被送到未央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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