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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清越声音响起来时,岳城正描着行军路线的食指一停,他抬头看去。
李稚从屏风后转走出来,他一身精简轻便的红衣斥候打扮,长靴上全是菱花状的雪渍,脸色稍稍苍白,这个原本应该在皇宫大狱中的罪人,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了守备森严的大将军府,神情自若地与主人家对视。岳城平时为人低调,又久在军营中闷待着,几乎不跟朝中官员打交道,手撑着桌案看了片刻才认出他,实属意料之外,笑了声,“大理寺卿?”
李稚见他没有直接喊人将自己当场拿下,心中稍宽,走上前去。他一眼就看见了这长案上的匣盒,也不管对方如何想的,随手揭开了盖子,其中是一枚宝光玉润的麒麟将军印。梁朝的将军封号极不值钱,许多不学无术的世家子弟名下都挂着名誉将军封号,但“岳武”这个封号却是例外。
岳武,最开始是一个人的姓名,勇武的将军长驱六举,杀敌万千,汉帝特许将他的名字列为封号,由家族世代传承,以示荣耀。等到了岳城手上,已经是第十五代了,他的家族也早就抛掉了祖先尚武的传统,穿玄服、享寒食,步入了二流士族的行列,正如同那些渐渐淹没在历史长河中的武将世家一样,越往后越籍籍无名起来。
约二十年前,心气浮躁的将军后人一心做春秋大梦,想要同先祖那般出人头地,于是举家投靠先太子,想要豪赌一场,却最终被卷入太子谋逆案,差点全族被灭。彼时只有十五岁的长子岳城带头向朝廷检举父亲与叔伯,最终叔伯皆被杀,父亲流放崇州五年后抑郁而终,但因为他的“大义灭亲”,家族却侥幸得以保全。
经此之后,岳武氏一蹶不振,家人再也没有担任过任何要职。直到许多年后,谢珩开始当政,那时梁朝军营已经积重难返,上层将军们饱食终日,一群出身贵族的小孩子不知道打仗为何物,却过家家似的拿着一个比一个高的爵位,下层军纪涣散,老弱病残放在军中充数,暗吃空饷、盘剥百姓的现象层出不穷,这还是天子脚下,地方更是不敢想象。
谢珩于是着手整顿武备,具体的不提,但其中有一条是,他重新提拔了一批有能力的武将,其中就包括彼时远在崇州养马度日的岳城。他这番举动在当时引起了不小的争议,但谢家权威摆在那里,最终这件事还是促成了,据说岳城抵达京师时,比谢珩还稍长几岁的他跪在对方面前痛哭流涕,声称定是为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岳城这一次的表态也让朝野议论稍息,说到底他们这类人不过是上面用来平衡政局的工具,三省官员嘴上没说,但也知道有些事情还是要靠有本事的人去办,否则他们这清福也享不长久,只是不大情愿而已,简而言之,这碗饭你得跪着吃。而岳城确实也跪下去了,他每日只老实地待在军营中干活做事,从未引起任何争端。
这些年他的本职工作做得相当好,为人低调,也不贪恋功禄,有什么好事便分让给手下的贵族小孩们,自己只担任一个左都尉的四品实职,军中大小四营唯有他的麾下井井有条,和士族们的关系也最和谐。谢珩在三年前将四营中最重要的那支虎贲营交给了他,如今盛京一共就五万人马,他手中直接掌有三万,虽说已经被谢照暂时收回统一调用,但他的影响力仍是实打实的。
李稚作为赵慎的心腹,此时此刻冒险找上他,其意不言而明。
岳城并不害怕李稚,这样一个文质彬彬的年轻人,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便是让他混进将军府也翻不出花样,而李稚确实也不像是趁着夜色来行刺杀之事的,否则就太好笑了。
岳城问道:“瞧你年纪轻轻的,是不怕死的吗?”
李稚道:“我恐怕没有心情考虑这些了,长话短说,我来是想同将军做一笔交易。我曾听说一句古话,天道择其主而命从之,其意是当世道浑浊时,上天将会降下贤明的君主,其他人则应该顺从于他。我此番前来,是想邀将军与我共迎正统。”
李稚的嗓音又清又亮,这是年轻人独有的声线,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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