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1 / 2)
温见琛先去更衣室拿白大褂,摄影师早就跑去病房,架着摄像机跟病人家属提出拍摄请求。
火冒三丈的病人家属闻言怒冲冲地问:“拍什么拍?你为什么要拍?你哪个电视台的?”
虽然态度不是很好,但比起来的路上在电话里听到的那句怒吼,这显然已经是她克制过的语气。
摄影师忙解释道:“我是拍温医生的,温医生在参加节目。”
顿了顿,他也不清楚对方知不知道温医生是谁,便多说了一句:“温医生就是他的管床医生。”
病人家属这下明白了,哦了声问道:“那你们拍了,是不是会很多人看到?”
摄影师立刻点点头。
对方这下立刻往旁边一让,指着病床上一脸心如死灰的麻木的病人,气急道:“拍!你们不用打码什么的,就拍他,让全国人民、全世界的人都看看这个人!一点小病,又不是明天立刻就死了,也值得他闹什么自杀!”
“一辈子懦弱,一辈子窝囊,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嫁给你这种不中用的废物!”
温见琛匆忙赶过来,听到这几句话,眼皮突突地跳起来。
这档口还骂人什么的,虽然是为了对方好,可是也太危险了吧……
“怎么回事?”他问黄越。
黄越把手里的病历夹递给他,道:“晚上他肌酐报危急值之后你不是请了肾内的谭主任来看么,谭主任看完之后让我们重新留血留尿查肾功能那一套。”
说到这里他看一眼温见琛。
温见琛心里明白了,点点头,“谭主任觉得不太乐观?”
“他没有明显的急性肾损诱因,谭主任觉得八成是慢性肾损,但还要看检查结果,万一是急性肾损呢?就算是慢性的,也要看到第几期了,我们跟他说,他问如果是慢性的最坏会怎么样。谭主任跟他说如果是慢性,很难逆转而且治疗周期很长,并发症也多,可能这辈子都要靠透析活着了,他听完也没说什么。”
“后来十点多的时候他老婆来看他,也不知道说了什么,等他老婆走了,他就用指甲刀划破了手腕。”
温见琛听到这里挑了一下眉。
第十八章 (三合一)
“医生。”
温见琛走进病房, 站到患者床边,听见他家属跟自己打招呼,就点点头。
他低头看向被面, 见对方的手腕上缠着纱布,纱布上有淡淡的血迹渗出。
原来指甲刀也能割得这么狠, 难道是新的, 比较锋利的缘故?温见琛跑了两秒钟神, 忽然想道。
“怎么这么想不开?”他回过神温声问道。
又说:“检查结果还没出来, 即便是肾病,也有急性和慢性之分,急性的肾病,治疗得当肾功能是可以恢复的,就算是不可逆的慢性肾病, 也可以通过治疗来延缓它的进展。”
“谭主任说最坏的结果是尿毒症, 那是慢性肾衰到了终末期,一般是4期和5期, 这个阶段的病人,泌尿系统和肾脏方面的症状是很明显的, 但你不是,你是来看腰痛的, 还准备明天转去骨科的,对吧?”
他说到这里点点头, 确认自己没记错, “虽然结果还没出来, 但我觉得你最坏也就是到ckd3期, 这个时候如果积极配合治疗, 是可以控制住病情进展的, 这样的病人我们见过很多,不少都可以活很久。”
“当然,如果你足够幸运,等到了肾源,还可以进行肾移植,这是最佳替代疗法,成功了就可以恢复正常的肾功能。”
他的声音又放轻了些许,“我知道肾病对于你来讲,是个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从来没有想过的疾病,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你为什么不尽快调整过来,接受这个事实呢?你的妻子和孩子……”
他顿了顿,又淡淡地问:“你父母还在世吗?”
病人苍白干燥的嘴唇动了动,还没来得及回答,他老婆就没好气地答道:“他一个要寻死的人,还能记得父母?老头老太八十多了,我还以为今天我出了医院的大门,明天就要连办丧事请亲戚朋友吃三次席呢!”
她噼里啪啦地骂道:“人家一说起,都会说你是不孝子,从年轻时就懦弱无用,都四十多的人了,连一个家都撑不起就算了,遇到点困难就想寻死,还连寻死都只敢用指甲刀,哈,真是笑死个人了!”
温见琛无奈地扭头看她一眼。
这是个身材有点肥胖的中间女人,穿着碎花裙子,布料勒出粗壮的腰身,染成栗色的头发也有些凌乱,双手插在腰上,指节似乎有些变形。
岁月在她身上留下了无情的痕迹。
她应当是一位为家庭操劳了半生,付出自己全部青春,却没能得到应有回报的妻子和母亲。
温见琛叹口气,淡淡地道:“家属先出去等一下,不要再刺激他了。”
女人闻言张口就要反驳,黄越忙往她那边走了一步,半搀半拉地将她弄了出去。
温见琛扭头再次看向躺在病床上男人。
医患双方这时都沉默了下来,隔壁床的老大爷被吵得没法睡,这会儿正醒着,好奇地看着他们。
黄越从门外进来,见老大爷正看热闹,便过去问了两句,问他有没有不舒服之类的。
他们的说话声打破了温见琛和病人之间的沉默。
温见琛道:“虽然你老婆说得有点难听,但是……总体而言,她也没说错,你确实是不敢面对这个结果,可是你连死都不怕,为什么不敢活着?既然死过一次没死成,那我们干脆就活下去,怎么样?”
“她虽然一直说你不好,可是我没有在她眼里看到恨,她只是对你……”他斟酌了一下,换个说法,“恨铁不成钢。”
“我知道有些话说了可能没用,但还是要说,希望你想想你的父母妻儿,不要还没被病打倒,就先被自己吓死了,她觉得你懦弱,你真的不想勇敢一次给她看看吗?”
他说完这些话就停了下来,扭头看了一下挂在架子上的吊瓶,看针水差不多完了,就按床头的铃叫护士过来。
等值班护士帮他换了针水,他又安慰了两句让他好好休息的话,和黄越一起要离开。
刚转身,就听他终于开口问道:“医生,你说……为什么偏偏是我?”
他的声音很微弱,但茫然、不解和委屈之情溢于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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