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第3页)
父亲现在在哪里?如果大臣们拿来的那份旨意是真的,那么他们的父亲会遭到怎样的惩罚呢?维基公主和爱德华王子心中沉甸甸的,幸好他们的弟妹还未觉察到此时紧绷的气氛,等他们回到各自的房间,就疲倦不堪地一倒在床上就睡着了,甚至没来得及换衣服。
仅有维基公主,还有爱德华王子在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只是他们的担忧并没有持续太久,就在第二天,公告出来了。
女王陛下在广场受到了刺杀后,辗转来到了威斯敏斯特的修道院待产。而就在当天夜晚,刺客们发动了第二次袭击。在这场袭击中,很不幸的,阿尔伯特亲王为了保护他的君主和妻子,以及新生儿而英勇的战死,女王陛下受了惊,万幸的是,母子平安。
还有一桩遗憾的事情,就是女王陛下的母亲肯特公爵夫人也在这次袭击中受伤,她已经年纪老大。虽然这处伤势并不致命,但还是让她遭受了很大的折磨,她可能需要好几年的休养,才能重新在人们的面前出现。当然也有可能,这个休养的时间会被延长到一个无法估量的长度。
第491章决断(3)
“那位大人想要再见您一面。”
“不必了,与一个已死的人又有什么话好说呢?”女王温柔地回答说,北岩勋爵抬起眼睛,让他感到一阵毛骨悚然的是——女王陛下居然已经换上了一身纯黑色的丧服,就连头发也已经整齐的盘起来,披着能够遮住面孔的黑纱,身上的首饰也全部换成了黝黑发亮的煤精,这彻头彻尾就是一副寡妇的咋装扮。
虽然已对外声称阿尔伯特亲王已经因为奋力阻止此刻而不幸身亡了。但事实上,他还活着,就在威斯敏斯特修道院的一个房间里,如果换做另外一个犯人,北岩勋爵不会犹豫,他向来忠诚的,就只有两者——这个国家,或是这个国家的主人,但亲王终究还是王子与公主们的父亲,他不得不前来禀告。
但即便得不到回答,只看这身衣服,他也知道女王心意已决,勋爵在心中发出了一声轻微的感叹,带着说不出的情绪悄然退下。女王没有回头,她依然凝视着窗外,或许是因为阿尔伯特即将死去,她在心中倒是翻涌出了不少曾经的美好时光以及微薄的怜悯之情,或许还有一些对孩子的歉意。
但与此同时,她心中又有着一份难以描述的雀跃之情,就像是一个孩子,终于能够凭靠着自己的双腿走出房间,踉踉跄跄的奔跑在辽阔的原野上——原来那么简单的吗?她曾经固守于自己的房间里,望着窗外的风景,以为自己能做到的,也就是将整个房间装扮的更加花团锦簇,富丽堂皇——原来她是能够走出去的吗?她的天使导师曾经教导过她,她的伯父威廉四世也曾经教导过她,甚至之后的墨尔本子爵也曾经说,作为一个君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成为所有臣民的典范。
若是个男性的君王,他应该是个品行高洁的绅士与英勇无畏的骑士。而作为一个女性的君王,她所要做的就是如她之前所做的那样——一个乖巧的女儿,一个温顺的妻子,一个慈爱的母亲,这是现在的社会对女性的所有期许。
但她时常可以感觉到自己被分裂成了两个人,尤其是在她妊娠与生产时。
孩子出生后她可以把他们交给保姆和阿尔伯特亲王。但她还怀孕和生产的时候,它们就是她根本没办法摆脱的累赘,它们让她焦躁易怒,让她呕吐浮肿,让她终日昏沉,什么事情都处理不了——她的大臣们会安慰她,赞美她,告诉她这只是暂时的,而且无论作为一个女人还是作为一个君王,生下继承人都是她应尽的职责,但她可以敏锐的感觉到,在她因为怀孕而精力不济的时候,大臣们对她的态度就会变得敷衍起来,更是会越俎代庖地为她“解决”许多大小政务……
而没有怀孕的时候,她是多么地轻松自如啊,她可以骑马,可以游泳,可以狩猎,可以通宵达旦地处理国事,她头脑清晰,反应敏锐,她可以察觉到与她交谈的人最为细微的心理变化,她肆意地摆弄手中的权柄,一个人可以因为她的一言一语而瞬间升上天堂或是跌落地狱,那种畅快的感觉,完全不是人们告诉她的——孩子们给一个母亲带来的快乐所能比拟的。
而且她也不喜欢孩子,她不止一次这么说过,她并不喜欢孩子,她厌恶孩子们的吵闹声,可她居然还是这么做了,一次次的怀孕和一次次的生产,甚至没有休息时间,现在回想起来,她都要嘲笑自己,竟然会蠢到这种地步,这组镣铐甚至不是别人拷在她身上的,而是她自己拷在自己身上的。
摆脱了旧有的思想桎梏,她的视野顿时清晰起来,是为了要继承人吗?但她结婚后就有了维基公主,英国的继承法是允许女性继承人即位的,如果说一个继承人太危险了,那么在有了爱德华和阿尔弗雷德,还有海伦娜也够了,也就是说,早在十年前,她就应当停止生育了。
即便按照教义,她不能够避孕和堕胎,她至少可以分居,说实话,在浩如烟海的国事面前,个人的冲动和欲望微乎其微,完全可以忽略。
但她竟然懦弱到忽视了自己最为重要的身份,她是一个女人,但也是一个君王。
她必须承认,她被说服了,也有可能她一直在等待有人说出这句话——虽然在做出处死阿尔伯特亲王的时候,她还有些忐忑,她甚至做好了一旦她说出决定,铺天盖地的反对就会随之而来的准备,她想到了最糟的结局,那就是大臣们还有贵族们认为她发了疯,他们会宣称她因为身体原因无力履行一位君王的职责,而将她软禁起来,转而奉她的长子爱德华为国王,阿尔伯特甚至可以名正言顺的成为摄政王。
但她没想到的是,她说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人反对,或者说还有一两个人露出了本应如此的表情,她原本就该这么做吗?她还以为他们会认为她决定秘密处死了自己的丈夫和孩子的父亲,会觉得她薄情寡义不可信任呢。
接着她试探性的提出,应当将她的母亲肯特公爵夫人施以最为严厉的长期囚禁,也就是仿效曾经的匈牙利伊丽莎白伯爵夫人以及传说中的巴士底狱的铁面人,事实上遭受到这种囚禁的人很多,只是他们最为著名——监狱中那样的房间比比皆是。简单点来说,那就是准备一个足够宽敞的大套间,里面无论是家具、衣物,笔墨还是棋子等娱乐器具都一应俱全,将人关进去后就用砖头和灰泥封死牢门,只留下一个投递食物和排泄物的小口,门外只有一个聋哑的狱卒或是由典狱长亲自服侍,但也只负责每天给里面的犯人提供饮食,拿走污物,其他事情一概不管。
伊丽莎白被关押了四年,铁面人则被关押了三十四年,也不知道这位肯特公爵夫人能够被关押多少年,或许就她与恶魔签订的协议来说,她会足够顽固地坚持上更长时间——女王猜想或许会有人提出,短时间内两个与她关系最为亲密的人不该同时消失——但也没有,大臣们俯首帖耳地接受了这个判决。
坎特伯雷大主教甚至提出,他知道有一个非常荒僻的修道院,里面的修士极其虔诚,并且大部分都在坚持“闭口”的苦修(也就是不说话),绘制的经文简直就如同钢铁一般不可动摇,还有许多圣物,他说,若是将肯特公爵夫人囚禁在那里,在场的就位尽可以安然无忧。
这两桩曾经被女王认为绝不可能的判决被执行的如此迅捷平静,远完全超乎了女王陛下的想象。
或许这是因为这两者都不是英国人的关系?阿尔伯特亲王和肯特公爵夫人都可以说是外来人,一个萨克森的公主,一个萨克森的王子,一个姨母,一个外甥……但之后女王陛下又非常迅速的下了几道命令。这几道命令全都是针对之前所发生的那些事情颁布的。
首当其冲的当然就是诺顿伯爵,谁都知道这位伯爵先生所提起的控诉完全就是无中生有,造谣中伤,没人见过一个中了毒的人还能这样活蹦乱跳声高气壮的。而且他身边的那些所谓证人,难道个个就能对他忠诚不二,将这桩阴谋隐藏到底吗?
才不会。
大法官得到了重审这桩案件的旨意后,只略一迟疑就接了下来。
诺顿伯爵也只有这个爵位了,他是贵族圈中最被看不起的失地者,没有领地,没有城堡,没有官职,只有一个律师事务所,但他也不工作,因为“不体面”,不然他也不会娶了没嫁妆的谢里丹家族的次女(即诺顿伯爵夫人),即便她漂亮聪明。
而这些年,他不但不给家用,居然还从自己的妻子手上拿钱——虽然在这个社会中,丈夫用妻子的嫁妆是司空见惯的事情,而妻子的钱也应当属于丈夫(她本人也是)这个观念更是得到了多数人的认同,但像是诺顿伯爵这种没能为家庭做出任何改变,只顾着自己花天酒地,一事无成的人还是会让大部分人不齿。
是的,他们拒绝允许女性拥有继承权,拒绝女性工作(那些在纺织厂或是酒馆里的不算),拒绝给予女性任何政治权利,拒绝女性上大学——但绅士们的特权也不是平白得来的,在平时的时候,他要承担起一个家庭所有的责任,要懂得投资,要懂得斡旋,要能在宫廷或是政府里某个一个好职位,准备好儿子学习与攀升所需的资金和人脉,为女儿准备好嫁妆,挑选一门好婚事,在战时就需要装扮整齐奔赴战场,在血与火之中证明自己对这个国家与君王的忠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