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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现良机安南光复 忤圣意解缙离京(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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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绅!”杨荣尴尬一笑,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

杨荣的古怪引起了解缙的注意,遂奇道:“勉仁你怎么了?莫非犯事遭了皇上训斥?”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杨荣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道:“大绅,我有事与你说!”

进了值房,杨荣随即关上门窗,将永乐的旨意跟解缙说了,末了强挤出一丝笑容道:“大绅,听我一句劝,忍一时浪静风平……”

“勉仁不必相劝!”解缙打断了杨荣的话,神色中一片漠然,看不出是喜是悲,“匹夫尚不可夺其志,何况士大夫?这道旨,我是不会拟的……”

“大绅,不过是一道诏书的事……”杨荣赶紧道。

“岂止一道诏书这么简单?此乃皇上给我的最后一个机会……”解缙摇摇头道。

“你想得太多了!”

“勉仁不必遮掩,其实你早已知这里间利害!皇上虽未明言,但已在暗中更改国策,决计开拓振兴,这一点你我都心知肚明。而国策之变非同小可,新国策若要施行,最要紧的便是君臣同心,至少朝局不能因此动**。我身为翰林院掌印、内阁之首参与机要,不但不助陛下一臂之力,反倒屡持异议,这本就很不合适。加之我又有几分文名,在士林间有些威望,若任由我这等人物横行,不但朝局不稳,士林清议也会对开拓国策不利。有此二条,皇上当然不能容我!”解缙淡淡地说到这里,苦笑一声,“其实陛下待我还是不薄的,事到如今仍留给我一线之机,只要我答应拟诏,他老人家就会高抬贵手。”

“既然你都知道,那为何还……”

解缙摇摇头道:“然《中庸》开宗名义: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谓道也!今此诏一拟,我便是趋利而弃道,如此可谓君子乎?我身为圣人门徒,绝不行此叛道之举!”

话说到这个份上,杨荣已明白解缙心志坚不可摧。沉默许久,他方苦笑道:“大绅,你这又是何苦?”

解缙决心已定,反而有些坦然:“我也想好了,当年革除朝时,我不过是九品待诏,之所以能有后来风光,全赖陛下恩宠。既然如今圣眷不再,那被打回原形也是正常。此乃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也!”

“大绅……”

“子曰:内省不疚,夫何忧何惧?今吾此举,当得圣人之言矣!”解缙大手一摆,阻止了杨荣再劝,旋即哈哈一笑,推开房门飘然而去,留下杨荣百感交集,良久默立……

第二日,解缙拿出原先收藏起来的那道《请罢收复安南议疏》,递交通政司转呈内廷。两个时辰后,宫中传来永乐口谕,着杨荣预拟光复安南诏旨。杨荣接下旨意,立刻去找解缙。可解缙已离开文渊阁,回府去了……

“解缙要倒台了!”煦园书房内,纪纲从朱高煦处听得解缙奏疏内容,当即做出结论。

“你们没见着父皇发怒的模样儿……”朱高煦仍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在乾清宫御书房内见到的情景,“当时他老人家指着奏本中的一段大骂:‘解缙竖子,读的狗屁经史!什么叫中国入夷狄,则夷狄之?他怎就不提孔夫子这话前面还有半句是:夷狄入中国,则中国之。断章取义,篡改原意,亏他解缙还是文宗!’说完这话,父皇当即把奏本掷到马云脸上!要不是本王拦着,他老人家差点把御案都给掀了……”作为东宫干将,解缙早就被朱高煦恨到了骨子里,如今他黯然失意,朱高煦自是乐不可支。

史复平静地看着朱高煦,待他闹得差不多了才问道:“王爷以为,皇上将如何处置解缙?”

朱高煦不假思索道:“最少也是贬出京城吧!”

“为何是这等处置?”

“这还不简单?解缙明着是反对收复安南,但往深里究,其实就是和开拓国策叫板!而且解缙阻挠父皇大业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既然此番他先撕破了脸,那父皇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了!”朱高煦一笑道。

“王爷说得不错!”这两年朱高煦的见识颇有长进,史复对此十分满意,他想了想又道,“不过仅就于此,咱们还不能高枕无忧!”

“这是为何?”朱高煦有些讶异道,“解缙不过是个白面书生,放在父皇身边对本王自没甚好处。可出了京城,还怕他能掀起什么大浪来?”

“王爷想得太简单了!解缙之失,在于其悖逆大势。修纂大典、出使西洋、光复安南,这都是与开拓振兴紧密相关的大事。解缙在此三事上都与圣意有违,这往根子里说就是反对开拓振兴的国策。开拓国策是皇上的治国总纲,解缙身为翰林院掌印、堂堂内阁之首,又是天下士林领袖,这样一个颇具影响的关键人物却在这种大政方略上头跟陛下公然作对,那于情于理,陛下都不能容他继续位列朝堂。”剖析完解缙失势的根本原因,史复话锋又一转道,“然抛开国策之争,解缙才干俱佳、心思敏捷,又是一派名士风度,此皆深受陛下喜爱。陛下之所以能容忍解缙至今,也是因着这份爱才之心的缘故。从这一点上说,解缙现在虽是虎落平阳,但一旦幡然醒悟,在国策之政见上改弦更张,那这番落难经历反倒就成了凤凰涅槃。以他的能耐,想重获圣眷实是轻而易举!”

听史复这么说,朱高煦的脸色顿时沉重起来,当即脱口而出道:“解缙会不会改变政见,这可由不得我们说了算。照先生这么说,此人就算在野,也是一大隐患!”

“不错!”史复目光一寒,冷冷道,“所以王爷要趁此良机痛打落水狗,在皇上面前再踹他一脚。只要能让皇上对解缙的厌恶从政见延伸到品性上头,那他就再也没有出头之日!”

“史先生说得有理!”纪纲点点头,但又话锋一转道,“不过要成此算,也少不了得需网罗罪名。可这解缙虽然招人嫌,但平日里一不贪财二不揽权,家人也没为非作歹之事。难不成要像之前整治李景隆那般,给他强安罪状?”

“当然不可。当初之所以能寻李景隆的晦气,是因为皇上也已有意对其下手。解缙虽然失势,可还远远没到李景隆那份上!”史复轻轻摇头。

三人又陷入深思。一炷香工夫过去后,史复抬起头对朱高煦道:“王爷,就咱们几个这么枯想,恐是找不到解缙的破绽了。但在下想到一人,若能得他相助,此事或大有希望!”

“是谁?”朱高煦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追问。

史复淡淡一笑,说出一人名字。

“他?”朱高煦和纪纲不约而同地张大了嘴巴,“你没弄错吧!他也是东宫的人!你让他帮咱们除解缙,这不是与虎谋皮么?”

“他的确是太子的人!不过只要咱们算计妥当,便能让他答应!”史复镇定自若地一笑,继而说出了心中计划。

又是一阵沉默,朱高煦和纪纲都在琢磨此策成算。过了好半晌,朱高煦点点头道:“照你的说法,他和解缙倒真是一山不容二虎,本王觉得可以一试!”说着,他又将头扭向纪纲,“老纪,这事你出面比较合适,你可愿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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