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乐(中)(1 / 2)
十九岁的夏天,我随冯夫人出访龟兹,第一次见到绛宾。他长相与我完全不同,发丝是太阳的颜色而瞳仁碧绿,一见到我就邀请我跳舞,还说我是草原上最美的公主。我从没被人如此直白地赞美过,不小心红了脸。而冯夫人也对他满意,因他不光容貌美丽,还熟读经史,通音律。最重要的是,龟兹与乌孙关系密切,也渴望依附中原。
绛宾为了向我求婚,特意骑马去乌孙国的大帐,请求见我的父母。那天天色碧蓝,我看见他策马自西而来。我们面朝太阳跪拜,划破指尖,将血滴在酒碗里。父亲那天很高兴,喝了许多酒,将佩刀赐给我,说就算我去了龟兹,乌孙也永远是我的家。我对着母亲和冯夫人长长跪拜,之后跟随着绛宾与浩浩荡荡的车马一起离开了故乡,嫁妆迤逦百里,那是大昆弥给我最后的礼物。
二十岁时,我第二次去长安。那年我刚与绛宾成婚,母亲说,要我去长安拜见陛下,也让他看看我与我的新夫婿。我再次踏进皇城,皇帝看着沧桑了许多,额头已长出白发,但却很高兴,赏赐了我许多金银封地,还破例封我为公主。
那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有爱人,有美酒,有我最爱的琵琶与舞乐。未央宫里的天子时刻挂念我们的起居,常召我们进宫游赏。我看他常眉头紧锁,就讲了许多笑话给他听。偶尔他会笑一笑,身后跟着的几十个宫人就会跟着一起笑。我看得出来,他不是真的欢喜,因为他与我母亲一样,笑意从来只是给旁人看的东西。
他们都有一颗朽木死灰的心,也常昂首看着远方,好像那个到不了的地方有什么挂念的人。
秋天到时,我向皇帝请求回草原。离别时他在宫门之上的阙楼遥望,我在马车里回头。不知怎么,我觉得这一幕如此熟悉,竟掉了几滴眼泪。
02
长安短短一年,回到草原时,一切都变了。
向来强壮的父亲突然父亲重病,一病不起。母亲带着我们日夜守在他床前,临终时他叫来自己的兄弟泥靡,命令他发誓辅佐元归靡继位。九月的草原忽而落雪,刮起萧瑟凉风,寒冷彻骨。父亲临终前的最后一眼望向母亲,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话。
”阿姊,我不能再保护你,往后自己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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