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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娶弱腰 第78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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倏听梅卿噗嗤一声,掩扇而笑。秋生紧着问:“小姐是在笑我么?”

“不敢。”梅卿微微鼓着腮帮子瞟他一眼,“姑爷刚才那些话,不像是天子脚下的出身,仿佛是没见过什么市面的小子。”

“我可不就是嘛。小姐别说什么天子脚下的话,我们这些人,一辈子在京城,读书,科考,为官都在那地方打转,难得有机会到别处走一走,真是没见过什么外头的行市。”

说到此节,秋生略顿一顿,吁出些怅然之意,“有时候,我倒十分羡慕柳大人那样的人,出生南京,科举殿试又到了北京,外放做官又到了济南,年纪轻轻就走过不少地方。”

梅卿嗤道:“济南虽然有些好处,也比不得江南山清水秀啊,这有什么可羡慕的。”

秋生笑叹,“嗳,话可不能这样说,济南不单景致好,人也好啊。”

两厢对眼,便有了些心照不宣之意在朝华翠影里脉脉流动。这一路遇见丫头仆从,两人就拉开些距离,行到无人处,渐渐就有些磨肩擦袖的亲昵。

正巧蔻痕梳妆完毕,乘好花晴丽,也出来园中逛逛。行到一处竹径,远远地望见这两个背影,也不惊动,反而拐道而行。

她跟前伺候的年轻妇人还拉不回眼来,盯着看一会,走上来抱怨,“太太也不喊姑爷一声,由得他放纵。那女人也不知是谁,瞧着面生得很,未必是今日来弹唱的优伶粉头之流?”

蔻痕听见最尾几个字,噙起笑来,“胡说,那是梦姑娘的小妹。”

“梦姑娘的小妹?噢……是听说她的娘妹子这几日住在这里。这也有些不规矩,太太就不管一管?”

“管他做什么?”蔻痕摇着扇,神色澹然,“随他去吧,难得出来一趟,母亲不在跟前,我也懒得去劝他。就只当给他放个风。”

如此一放任,倒是成全了梅卿。到午中用席时,梅卿已与那秋生存了些意思,两个人匆匆在水榭内再打照面,当着众人不好说话,只暗里递送眼色。

榭内碗碟琳琅,鲜果齐备,众人相继落座后,锦屏里头有两个唱曲的合准弦调,即时唱开。

分了两张圆桌,男女各坐两边,有些阵前相对的意思。梦迢穿一件黛紫纱衫,蓝灰罗裙,不知是为忙的还是夜里与董墨说的那些话,脸色有些零落。

回头看董墨,他脸上也是淡淡的,盯着围屏,偶尔与柳朝如秋生两人交头接耳说话,有些心不在焉的疲色。梦迢知道他是为她说的那些没良心的话生气,想要示好,偏碍着桌上这些人,只得耽搁下来。

老太太梅卿并蔻痕在桌上打过招呼,两厢皆是按礼微笑,客套寒暄,多一点亲热没有,少一分冷落也没有,彼此端足了架子姿态,谁也不高看谁,谁也不低就谁。

梦迢夹在当中,更觉没意思,却不得不调出笑脸来招呼,扭头对蔻痕笑道:“异地不比家中,有哪里招呼不周,请二姑娘担待。”

蔻痕微笑听着屏风里头弹词唱调,是位先生在唱,咿呀咿呀的嗓子像爬楼梯,一顿一挫地往上升。唱的是扬州话,她听不懂,却也能够辩出些意思,无非是男欢女爱的故事,很是无趣。

她把飘远的目光慢条条地转到梦迢脸上来,“梦姑娘太客气,虽然不是家中,兄弟在这里,我做姐姐的就当这里是家中,没什么不周的。倒是辛苦梦姑娘忙了一上午,也带累了老太太与梅卿小姐。”

这两句有些撞破了席上的沉闷。梅卿唯恐输给她似的,等她话音一落,便搁下箸儿回笑,“姐姐在这里,我们闲着帮帮忙也是应当的,二姑娘才真是客气。”

她那继接上来的话并没带来什么明显的效果,蔻痕的目光仍旧只是轻描淡写地将她扫过去,落在了梦迢面上,“两位姑娘差几岁年纪呢?”

梦迢回道:“梅卿比我小一岁。”

蔻痕莞尔点头,“都生得好相貌,只是眼睛鼻子嘴巴没有一点像的地方,各有各的好。”

说得梦迢与梅卿皆有微微的尴尬,认识的都知道她们不是亲姊妹,但从没有人当面说起过。因为都晓得梅卿原来是个小叫花子,说出来只怕她面上难堪。

蔻痕也未必不是不知道,梦迢想她就是故意的,她太擅长三言两语的就戳着人的肺管子。

静默须臾,老太太便来搭讪,“不是亲姊妹自然是不像的。梅卿原来孤苦伶仃,我见她可怜,就收在膝下养着了。他们读书人常说为富当仁,我虽然不富裕,也当能做件善事就做一件。”

“老太太心慈。”蔻痕悠悠点了几回头,转而又问:“老太爷呢?怎么不见?”

老太太神色微滞,旋即旁若无事地笑回来,“死了,梦儿小时候他就没了。”

梦迢暗把她娘瞥一眼,也不知是真是假。真假也不要紧,要紧的是蔻痕像是有意的,总是温柔地往人痛处扎,又恰到好处的不能叫人发火,连她娘这么个嘴上不吃亏的人也吃了暗瘪。

果然,蔻痕就此打住,目光轻挪回屏风上头去。从侧面看,始终保持着微弯的唇角,像是提着出鞘的刀,随时随刻预备着叫当前的场面尸横遍野,弄得人心惶惶。

梦迢有些出于保护老太太与梅卿的心态,殷勤地给蔻痕剥了一只鲜蒸螃蟹,献礼讨饶一般地剥在她碗里,“二姑娘吃吃看,是晨起刚送来的,都是活的。”

“嗯。”蔻痕提起牙箸挑了一小点蟹黄入口,“螃蟹就是要活的才好,有些做买卖的专卖死的,便宜倒便宜,却不新鲜。厨房里的下人吃亏空,也专去买死的,横竖蒸了端上来主人家也瞧不出什么。”

因为她忽然说了好几句闲话,梦迢受宠若惊,忙又拿着小锤要敲一直,笑着,“可不是嚜,我早起就叫人在厨房里盯着的,就为了防这种事。”

蔻痕吃了两口便不吃了,向她摇头,“不要了,姑娘别剥了。”

梦迢只得搁下锤子,尴尬地空悬着手。半日回神想,不知不觉的,她对蔻痕的讨好已经近于对一位辈高权重的尊长,恐惧与不安业已开始根植在她们的关系里。

她很是感到不踏实,便将空悬的手去握起面前的酒盅。

蔻痕当然是故意的,她的一言一语像是圈套,赞扬,褒奖,问话,刻意围拢了梦迢,使梦迢将自身放得低低的,然后顺理成章,一切就是她说了算了。

她瞥一眼说:“梦姑娘,要少吃酒,吃多了头疼。”

梦迢只得放下酒盅,将手规规矩矩垂放到裙上去。屏风后头唱的是另一个故事了,但调子似乎没多大的变化,仍旧咿咿呀呀九转回肠,像根软的绳索,把梦迢捆起来,她很不自在。

倏地这时候,一个丫头走来俯在她身边说了两句。蔻痕扭头望过来,她正起身到不直不弯的境地,曲着膝躬着背笑了笑,“章平要回房去换衣裳。”

梦迢平生头一回感叹侍奉男人倒还是“有些好处”的,起码董墨要换衣裳,她就有了幌子离席,暂且脱离蔻痕这种不知不觉对她的摆布。

两个人走出水榭,忽然天宽地阔,风簌簌地吹来,使她连裙摆都肆意放纵地荡开。

董墨睐一睐她,好像忽然不记得她夜里说的那些怄人的话了,面色也由淡转笑,“看你夹在中间憋得不成样子,叫你出来散散闷。”

“我一猜就是。”梦迢松这一口气,也像忘了他们之间的嫌隙,吊着他的胳膊撒娇,“你怎么晓得我憋得厉害?”

“只看你坐在那里的背影就知道。”他抽出胳膊,将她揽着,“你平常坐在榻上,歪歪斜斜没长骨头似的,方才坐在那里端端正正的,只怕腰背都酸了。”

“也是没办法,你姐姐与我娘还有梅卿暗里逞斗呢。”

“谁占了上风?”

“你二姐。”梦迢把嘴一撇,有些垂头丧气,“看见你二姐,再想到你家里的情形,简直叫我气也喘不上来。”

董墨脸色有些寡淡下来,“你这是怕了?又预备着打退堂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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