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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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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席扉急促地喊住他,“秋辞!你是生那天的气,是吗?”

秋辞扒着车门,两只脚已经迈到外面,“……不是。”

盛席扉趁他还没有完全钻出车门,又说了一遍:“对不起。”

第62章 西西弗斯

茶馆在北方,经营的却是南方的工夫茶。秋辞说micheal是潮州人,“他说他们那边喝茶比吃饭都勤快,可是认识他这么多年,就见过他喝过几次茶,还都是为了陪客户。”

他们坐下来等人,古香古色的装潢,有古筝曲,竟是真人弹奏。

秋辞又说:“我们不懂的人看工夫茶觉得一堆门道,又高深又费事,反倒是micheal这种土生土长的潮州人说功夫茶其实很简单,一切手法都是为了让茶好喝,没有那么多故弄玄虚。想一想也是这个道理,所有能流传下来的东西,都得是内容大于形式。”

盛席扉觉得秋辞的每句话都像意有所指,但又像只是在说茶。

茶叶和茶具上来了,秋辞没有请服务员泡茶,只给两人各倒了一杯白水。茶馆内的茶香和古曲都让人心静,秋辞喝了口水,放下杯子,眼睛可以看装潢、看茶杯、看茶盘,就是不用看对面的眼睛。

“我可能庸俗了,我理解的工夫茶,和钓鱼、练熟悉的曲谱、甚至举铁,都是异曲同工的消遣。都是占用了肢体和大脑,让人有事可做,又没有占用太多,让人不觉得是负担,这样就容易失去时间感——当然举铁还是很累的,所以重要的还是在于没有占用太多大脑。可见思想是最累人的。以前人们说,没有思考的人生是不值得过的,但现在似乎反过来了,人们普遍思考太多,是不是已经超过自身的承受能力……”

秋辞漫无目的地说着。盛席扉忽然明白了,秋辞刚刚说内容得大于形式,可他现在恰恰只要一种形式,一个以前的形式,在他们的第一个吻发生之前的那个“以前”的形式。

几乎是三个“如果”里面最差的一个,但好歹不是运行不下去。

“那我跑步应该也算是这一类。”盛席扉努力露出“以前”那种笑容。

秋辞太久没有直视他的眼睛了,不经意扫过去,就像那天夜里不经意望见星空,一头栽了进去。他狼狈地往外爬。

盛席扉看着他细微的表情变化,忽觉得眼里发酸,忙快眨了两下,移开视线。

后来micheal来了,拄了一根轻便的新型材料拐杖。盛席扉给自己父亲买的也是这种。

他一见到micheal,就觉得这是十几年以后的秋辞。不是长得像,而是肉眼可见的气质。盛席扉觉得再过十几年,秋辞就能把自己的忧郁和敏感彻底藏住,只露出可靠的能干,并以儒雅的形式表现出来。

他与micheal握手,微笑着听对方述说与秋辞的渊源,说第一次见到秋辞的时候,秋辞还不到二十岁。

秋辞在旁边纠正说:“已经有二十了。”

micheal就笑着说:“那我当时看你也跟看孩子似的。”

盛席扉感到些惭愧,秋辞和他说话时自然地引经据典,而他在心情触动时却只能求助歌词:十年之前他不认识秋辞;那十年之后呢?他能看到秋辞十年以后的样子吗?

盛席扉公司的业务和财务就像他本人一样单纯,micheal很快就了解清楚了,说可以帮忙推荐投资人。

得了这样的许诺,秋辞看起来比盛席扉还要兴奋一些。

micheal笑了,对盛席扉说:“我认识avery这么久,这是他第一次托我给他帮私人的忙。”

秋辞又否认:“也不是,我以前没少麻烦你。”

“这方面我可能记得比你更清楚,因为我一直都很惊叹你年纪轻轻就能把工作和生活分割得那么分明。我见过的人里,包括我自己,没有能做到像你一样的,我没有和你说过,其实我一直都很佩服你这一点。”

秋辞显得十分惊讶,有些无所适从的样子,看来micheal以前和秋辞也不是这样说话的。

“avery,要是今天没有你这个朋友需要我帮这个忙,你是不是就不准备再和我联系了?”

秋辞苍白地继续否认:“怎么可能?”

“我躺着起不来的时候,你嫂子就一直说,幸好那天avery在,然后就一直问我,avery怎么不来了?我做复健的时候也想,突然一下子就残废了,特别怕以前的熟人来找我,谁料到是不想见的老联系我,想见的倒不来。你辞职那事难道比我拄拐杖还更见不得人吗?”

盛席扉一直扭头看着秋辞,见他脸上一时红一时白,不忍心再让他受这种问责,忙插话道:“我父亲去年也得过脑溢血,他也说,生死门前走一趟,醒过来以后很多事情都看淡了,还有些事看得更重了。”

micheal看了看他,念在自己住院那天他也在场,没有责备他转移话题。他之后又问秋辞未来有什么打算,说个人投资顾问不是一个好选项,就秋辞而言,他如果想单干,还是得在大平台再积累几年,中间最好不要断太久,还说他现在挂靠这家小投行就让他履历变得不好看了。

秋辞老实地听着,没有说话。盛席扉疑惑他什么时候挂靠了新单位?

紧接着micheal又说,要是觉得累了,想歇歇也不是不行,还说盛席扉刚刚说得对,生死门前走一趟,就完全想不通自己以前那么拼命都是为了什么了,还说以自己的人脉,就算秋辞歇个一年半年的,等以后想继续工作,他也能帮忙引荐,北京要是没有合适的,上海、香港,实在不行还有美国,总能找到适合秋辞的职位。

盛席扉的心脏怦怦跳,生怕秋辞在听见那几个地名时显出意动。但秋辞的侧脸一直非常平静,向micheal道谢,说自己会认真考虑的。

回去的路上,盛席扉问秋辞挂靠新单位的事,秋辞解释说就是为了他这个项目,挂靠能省掉很多麻烦的流程。

盛席扉没好意思问他什么时候弄好的这些,并且觉得自己这段时间以来总担心秋辞的衣食住行,担心他过得不好,也许完全没有必要,也许世界对秋辞而言其实很简单,就像他曾经意识到的那样,只要秋辞肯,他就能很好地生活。

他没有意识到他此时的所思所想已完全是离别前的自我安慰。

“秋辞,我想问问你,要是没有我这事儿,你真就不联系micheal了吗?”

他看见秋辞被问得愣了一下,然后把头扭向窗外。

再没见过第二个这么多情、又这么无情的人。

之后他们和micheal推荐的投资人也约着见了几次,秋辞对投资人所有的提问都有所准备,一切顺利得就像老天给他们开了后门,只为补偿他们受苦的心灵。办公室里每天都喜气洋洋,把他们两人之间的沉默都盖了过去。

他们都感觉到分别在即。

一天,盛席扉看到秋辞显得十分焦躁,最后像是终于坐不住了,起身出了门。他以为秋辞是想抽烟,立刻跟了上去。

但是秋辞下楼了。盛席扉跑过去看眼电梯示数,不是去露台,也不是地库,而是去地面。他想都没想就去追,从消防楼梯跑下去,跑到一层,探头探脑地看见秋辞走出写字楼。

他就像跟踪狂一样一路跟着,在心里骂自己有毛病。然而真就是他最坏的担忧,秋辞去最近的小超市买了只小瓶装的白酒,然后直接在路边的垃圾箱旁打开,把包装盒扔进去,仰头喝起来。

盛席扉从墙角后面狂奔出去,一时刹不住脚,抱着秋辞的肩膀又往前踉跄了两步,把酒瓶抢下来。

秋辞急喘着,以一种受了伤的愕然看着他,然后猛地转头往写字楼的方向走。盛席扉犹豫了一下,没把酒瓶扔垃圾桶里,跑着追上秋辞,去拉秋辞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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