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节(2 / 2)
那些光顾这处暗娼的客人,注定非富即贵。
窦太后见拓跋焘一言不发地坐在圈椅里出神,就知道他想明白了,“这件事儿若是查下去,只会有损皇家和朝廷的脸面。陛下绝不可莽撞行事。”
窦太后继而叹了口气,“哀家已经命人出城去追那些尼姑,一经找到,就地处死。哀家还会赐白衣庵原住持师太毒酒一杯。死后拖到市口再受鞭刑一千,尸身悬于城门三日,以儆效尤!”
拓跋焘没想到窦太后竟然出手如此之快。但他也承认,这大约是眼下最好的办法。
窦太后直接下令灭口,是怕那些尼姑攀扯出其他人。
可是平时一向对人和善的窦太后,竟然下令在住持师太死后还对尸身处以鞭刑和悬尸,便知窦太后也十分憎恶这白衣庵的所作所为。
拓跋焘皱着眉,“崔浩曾向儿子进言,说我大魏的寺庙实乃隐患。儿子觉得,他所言甚是。一个小小的白衣庵,尚且能在平城之内,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胡作非为,朕实在难以想象,平城之外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窦太后不赞同地摇头,“陛下不可以偏概全。哀家相信,其他的僧人女尼还都是一心向佛的。”
拓跋焘虽然敬重自己这位保母,可他并不是毫无主见之人。此事涉及皇家颜面,不得宣扬,那他就暗中派人去查。看看到底是哪些人跟这贼尼勾结,视法度如无物!
邀雨从崔浩口中得知住持师太已死的消息时,只冷冷地望着崔浩问道,“所以你们并不打算查出光顾白衣庵的都是谁,背后的主使又是谁?”
崔浩平静地跟邀雨对视,“这是为了顾全大局。”
邀雨最近的心情很不好,她没办法说服自己,因为她知道那些女子的死,其中有她的原因。她不再多言,因为多说无益,“墨曜,收拾东西。我们搬出去。”
崔浩默默地看着邀雨三人离开崔家的院子。他已经猜到邀雨不会善罢甘休,可崔浩,作为崔家家主,必须维护皇权和氏族,他别无选择。
此时崔浩忽然懂了,为什么邀雨说,若是没有家族和朝堂的负累,他或许会有更广阔的的一番天地……
檀邀雨回到了白衣庵后面,在那一排被买下的民屋中住下。
她其实可以另外再找一个住处,可她的心太烦躁了。她不知道要做什么才能让自己解开心结。
所以她决定回来,直面这里,就像爹爹教她的,越是害怕的敌人,就越要用正面对着他,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他,让敌人没有丝毫可乘之机。
可纠结的心事同强大的敌人不同,邀雨每次看到白衣庵的废墟,就会想到那一具具堆在地上的尸体。然后不停地自责,为什么自己当初要冲动,为什么自己敢如此有恃无恐?
一直以来,檀邀雨都觉得,自己天下无敌。她会退让,只是因为她知道,自己早晚会将让出的东西都取回来,并不是因为她真的怕了谁。
在她心里,天大的麻烦不过就是落个鱼死网破,所以她并不惧怕。可真当有人因为她的不知畏惧而丧命时,邀雨才知道,有些代价或许她不能承受。
这些女子同战场上的敌人不同。来杀她的人,就该做好死的准备。但这些女子,她们甚至不认识邀雨,就因她的一时恼怒受了牵连。
邀雨每日都去当日找到云芳妮她们的翻板处静坐。周围的百姓见了,就说邀雨是在为亡魂超度。想到那些女子的遭遇,所有人都唏嘘不已。
邀雨在白衣庵的废墟上坐了三天,然后第一个找上门来的不是拓跋焘,也不是崔浩。而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
第二百一十七章 、故人相见
那妇人一看见檀邀雨就从地上捡起石头朝她扔过去,“你还我女儿命来!”
一旁守着的墨曜抬脚就将扔来的石头踢飞,“你是什么人,竟敢如此大胆!”
那妇人完全不理会墨曜,就像疯了一样,继续捡起石头朝邀雨扔。
墨曜一边挡石头,一边怒道,“你够了没有!再不停手我就不客气啦!”
可妇人显然没有停手的意思。此时藏在暗处的祝融猛地跳出来,露出青面獠牙,对着妇人大吼一声!
妇人被祝融吓得手一抖,人就脱了力,跌坐在地上嘤嘤地哭了起来。
墨曜听妇人的话,就猜她大概是白衣庵中某位死去女子的亲人。墨曜转头,发现邀雨始终一动不动地坐着,丝毫没有打算开口的意思。
墨曜于是挡在邀雨面前对那妇人道,“你这人好不讲理,掳了你女儿,逼良为娼的是白衣庵的贼尼,你不去找她们,反倒来打扰我家仙姬。难不成你当我们是好欺负的吗?”
那妇人哭泣不止,“白衣庵的贼尼?那些畜生都已经死了,尸体挂在墙头上,她们会下地狱,受无尽的刑罚,永世不得超生!可那又如何?就算她们死了,我的女儿永远也回不来了……”
墨曜眼圈微红,有些同情这妇人,声音便缓和了一些,“那你也不能跑来仙姬这儿胡搅蛮缠啊。若不是仙姬,你们怎么可能找到她的尸身好好安葬,你女儿怕是要在那葬地方做孤魂野鬼!”
墨曜边说边偷瞄邀雨,她这话一半是说给妇人,一半是说给邀雨听的。
妇人却恶狠狠道,“若不是她拆了白衣庵,压住了翻板的入口。我女儿她们又怎么会逃不出来!”
墨曜不说话了,因为这正是邀雨纠结了这么多天的原因所在。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妇人。她若是知道,早就去用来劝邀雨了。
此时邀雨却突然站起身说道,“可若不是本宫拆了白衣庵,她们连这逃跑的机会都不会有?”
邀雨深吸了一口气,她望着晴朗的天,感叹道,“你说的没错。即便那些尼姑都死光了,你的女儿也回不来。同样的,即便本宫如何自责,她们也活不过来。”
邀雨走到妇人面前,俯下身对她郑重地施礼,声音平静地道,“本宫的确是做错了。本宫错在低估了人间的险恶。若是本宫听说废墟中有异响时,就立刻起疑,她们或许都不会死。但本宫并非此事的罪魁祸首。杀害你女儿的也并不只是白衣庵的尼姑。本宫会把他们找出来,这是本宫唯一能补偿给你女儿的。”
邀雨说完这话,再抬起头来时,发现远处正走来一个头戴帷帽,周身白衣的的女子。
女子并没有靠近,确认邀雨已经看见了她之后,女子便转身朝另外一个方向走去,转身前还回头又看了邀雨一眼,似乎在示意邀雨跟上。
邀雨对墨曜和祝融吩咐,“我去看看,你们两个拦住拓跋焘的那些眼线。”说完就毫不犹豫地往白衣妇人的方向追去。
白衣妇人走到一处僻静的树林,才停下脚步,她摘下帷帽,露出娇娘依旧美艳的脸。
邀雨一直在猜测,到底什么时候会再次见到娇娘,没想到居然是在这种情形下。
娇娘见到邀雨却没有露出一丝喜悦之情,她质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拓跋焘?为什么不让他死在柔然?”
邀雨叹息,“我答应了拓跋破军,保住你们母子二人,我已经做到了。我们毕竟目的不同,你想要的是报仇,我却要为仇池的子民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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