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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他在背到“政”、“刑”、“耻”等末尾字时,他摇晃的脑袋就会极短暂的停顿一下。

而且他读着读着还读出了节奏感,有点像是在诵《水调歌头》的论语版,要是编个曲,说不定也能成歌了。

其实谢良臣不知道的是,古人为什么把诗词歌赋放在一起,就是因为它们都有极强的韵律感,在吟诵文章时,往往要讲究抑扬顿挫,有的士子文人甚至还会跟着击节踏足,常常陶醉其中,这也是读书的魅力所在。

“行了,年纪不大,我看你倒是快成酸秀才了。”谢平见大孙子背着手装模作样的背书,出声打断。

“你们都是泥腿子出身,也没得那些个显赫的家世,要是学了那些酸腐之气,以为自己跟别人有什么不同,还没功成名就就自命清高,害的只会是你们自己。”

谢平这话说得就有点严厉了,谢明文谢明章两兄弟闻言也收了脸上的笑,神色肃然,恭恭敬敬的垂首应了声“是”。

原来洛河镇上有一个十分出名的穷秀才,虽然屡试不第且家境贫穷,却十分的自命不凡,每每与人交谈必要先掉一通书袋子以显示自己读书人的身份。

而且他身上从来没有穿过除长衫以外的衣裳,即便衣服早已皱烂且打满补丁也仍不换下,还道他是读书人,与寻常市井小民不一样。

毕竟普通人为了寻生计,通常是穿短褐,因为干活方便,而他是读书人自然就得穿长衫。

因此,在他嘴边还常常挂着一句话,那就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可惜他直到死也一直是个秀才,而且别人也常常是当着他面的时候口中称是,而背过身去却讥笑不已。

谢平怕孙子最后要是没考中却又变得万物不入眼,所以总是时不时的就会敲打一番。

毕竟身为农家子,他们可没那个本钱作。

第12章 妄想

教训完两个孙子,谢平又看向这个侄孙,想起他刚才问的话,郑重答道:“虽然本朝对商人不再像以前那样轻贱,不过要论出身,仍是读书人更受重视,而且不管你想有什么作为,都不能不识字。”

识字,谢良臣之前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因为他本来就不是文盲。

可是现在看来,古人的繁体字和官方文言文的表达方式,差不多把他变成了半文盲,而且他还暂时不能将他能认另一半字的事情表露出来。

“那伯祖父,我可以跟着你学认字吗?”只短暂考虑了几秒,谢良臣便毫不犹豫的开口了。

这次谢平没正面回答他,只是捋了捋胡子,笑道:“读书可不容易,现在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家吧,省得你爹娘担心。”

他之所以没有立刻答应,一是不便插手别家孩子的前程发展,二是也想磨一磨对方的性子。

所谓欲扬先抑,很多人做事仅凭一时冲动,可之后却后劲不足,常常半途而废。

这其中除了有自身性格的缺陷之外,再就是热情逐渐消退,支撑其继续坚持下去的理由开始变得没那么明确了。

谢良臣回到家时已经是傍晚,谢石头也下地回来了。

下午谢正来说自家儿子跑到谢家大房还跟谢平相处甚欢的时候,两口都十分的诧异,因为这二儿子以前可是很怕他这个伯祖父的。

不过谢平是读书人,他们放心,于是也没去叫他回来,只是为了照顾女儿,赵荷花便没有下地干活。

此时见他脸上神色凝重,两口子还以为他闯祸了,连忙问道:“狗剩,今天你去你伯祖父家没有惹你伯祖父生气吧?”

谢良臣回神,摇了摇头,“没有,伯祖父对我挺好的。”

谢狗蛋下午也想出去玩,可是他大哥背着竹娄出门捡柴去了,娘要在家照顾妹妹不许他一个人乱走,只有脑袋受伤的二哥能带着他玩,可偏偏他又去了大伯父家,他一个人可是无聊。

此时见谢良臣回来,他嘴嘟得高高的,拉着对方的袖子控诉:“二哥你为什么出去玩不带我?”

怎么带?那时他不正睡午觉吗,而且还是秒睡。

不过他也没解释,而是从怀里掏出被纸包着的两块粗糖,递了一块给他,“这是伯祖父给的,快吃吧。”说着他又把另一块递给了谢栓子。

谢狗蛋瞬间就被哄好了,拿着糖块吃得开心,谢栓子见二弟没有,正准备往回推,谢良臣却先开口道:“我的那块已经吃了,大哥不必管我。”

别家孩子为了一点零嘴大多争抢吵闹,自家孩子却个个懂事,还知道礼让,赵荷花在一旁看得欣慰,也不由得脸上带了笑。

只不过这糖块虽是粗糖,可一般人家非年非节也吃不到,两口子都不是贪便宜的厚脸之人,便嘱咐儿子道:“以后伯祖父要是再给你什么好东西,你可不能像今天一样直接收下,咱家没有好东西给别人,凡事讲究个有来有回,这种只受不给的事咱可不能干。”

谢良臣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今天要不是为着打听消息,想在谢家大房多留段时间,他也不会这样。

“我知道了。”谢良臣点头应下。

转头想到得尽快将自己识字的事做实,他又装作不经意的开口道:“娘,原来伯祖父也很有学问呢,今天下午还给我讲《三字经》来着。”

赵荷花对这些经啊书啊的不感兴趣,从小在家父母只教她如何管家从没提过其他,因此闻言也只以为儿子这是去听了场故事,笑道:“哦,那书中都讲了些什么事?有意思吗?”

她不懂,谢石头却有点察觉儿子的想法,毕竟小时候他看到自家堂哥读书,心底也曾羡慕过的。

只是因为家中没钱,别说读书考功名了,就是连写字的笔墨纸砚都买不起。

因此他看了儿子一眼后,直接就问道:“狗剩可是也想读书?”

谢良臣见心思被点破,沉默片刻,终是点头道:“嗯。”

刚刚谢石头说到读书,拿着糖块吃得开心的谢栓子和谢狗蛋也都看了过来,只不过前者是满眼期待,后者还不明所以,脸上只带着对未知事物的困惑和懵懂。

见儿子双眼明亮,眼神里带着期盼,谢石头不由得想到了童年时的自己。

家中虽有几亩良田,可也就能勉强吃饱而已,每年靠着他爹编些簸箩之类的竹器拿到街上卖,虽是能得些铜钱,却是为两个儿子攒的老婆本。

再说庄户人家,种地才是正道,就算学了几个字,又不能去考状元,不过也是白白浪费钱而已,所以还不如不学。

这个道理他早已明白,此刻也必须要让儿子明白,便道:“读书认字虽是好事,可你知道你大伯考中童生时读了多久的书吗?”

听话听音,谢良臣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谢石头想说什么,心往下坠了坠,不过还是配合道:“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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