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2 / 2)
有了县令坐镇考场,谢良臣发现考生们更紧张了,而他们这些童生因为都坐在后面,离前头的县令较远,没被对方直勾勾盯着,心里压力倒是小上不少。
卷子终于下发,谢良臣照例先检查一遍再读题目,然后就发现岁考其实几乎也就是照搬了府试的考试内容,重点还是考他们对经义的理解。
第一天顺利考过交卷,三人出县学时表情都还算轻松,可见这第一日的题目对他们来说都不算难。
可即便如此,谢良臣还是发现有考生考完后脸色苍白,神情惶惶不安,一副考砸了样子。
这些都是基础题,要是这样都能考砸,那基本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即就是对方确实在过去的一年荒废了学业,把学过的东西忘得差不多了。
那个不停抬手擦汗的学子十分引人注目,另外也有些人神色凝重,似乎情况也不太妙。
谢良臣惊讶之余突然想到一件事,每次考试,报名和实际应考的人数总是对不上,还有些人干脆不来报名,想来应该就是跟这些人的情况类似,知道自己肯定过不了,所以就干脆不来了吧。
不过这次有县令大人坐镇,到没人敢中途罢考,都是从头到尾考了三天,完成了整个岁考流程。
终于考完,三人也松了口气,只不过因着院试将近,他们不敢放松,别人都去休息的时候,他们不仅仍每日来县学上课,而且回去后的学习时间也拉长了,光是买灯油都废了不少钱。
又三天后,岁考的结果出来了。
本次岁考参与的秀才共有四十二人,童生十八人,新的廪膳生名单也出来了,没有太大的变动,仍旧是末尾几个名字换了新人。
成绩公布这日,谢良臣他们早早的就到了县学,毕竟考试之后,最令人期待就是看成绩了,不管好坏,每到这时都是最激动人心的。
只是他们到的早,还有人比他们更早。
三人到刚到县学,就见县学门口的布告栏下早已站了许多人,而且他们似乎在热烈讨论什么,脸上神情有点异常。
而见到他们过来,原本吵闹看榜的人全都收了声。
谢良臣与张筹对视一眼,觉得这些人刚刚可能就是在说他们,因此心中也愈发好奇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人群自动让开了一条道,唐于成最先来到榜下,等看到上头标注的个人成绩时,眼睛瞬间放大,脸上全是喜色。
这次岁考总共有60人参与,虽廪膳生只取秀才前二十名,可除了这份名单,旁边另还有一份不分秀才和童生的考试成绩单。
在这张榜上,谢良臣竟又排在了第一,张筹排在了第六,而唐于成竟然也排在第十三位!
也就是说,要是他们已有秀才功名在身,那么此刻他们三个都是廪生了!
其实这实在没什么好大惊小怪,虽然童生要想成为廪膳生,最快的办法就是在院试的时候直接名列甲等。
但其实即便院试没有列为甲等,等回了县里,在县学岁考时能打败其他人,争取前二十名,那么也可以在后来获得廪膳生的资格。
然后谢良臣他们一开始想岔了,觉得廪膳生就是以前那些院试里的佼佼者,是超级学霸,所以压力山大,不管是复习还是考试都极度的刻苦认真,一下用力过猛,所以便出现了这样惊人的结果。
其实不止他们三个,另外还有两个童生考得也不错,只是排名在十九、二十,勉强算是吊着廪膳生名单的车尾,看起来没那么显眼,所以议论少些。
五个童生考得比秀才还好,其中头名还被谢良臣夺去了,这件事在县学里引起了轰动不说,就连县令也被惊动,在榜单发出的第二日,县令就又到了县学,还特意表示要见见他们。
五人被教谕领到会客厅,在等了半个时辰后,县令到了。
因为他们都还不是秀才,所以见到县令仍要下跪,这些礼仪杭教谕已经先教过他们了,所以并未出什么差错。
行过礼后五人便垂首肃然而立,等县令训话。
这个县令姓王,今年约五十岁上下,不过据唐于成的消息,他实际考中进士也没几年,之前在别地任县令,后来三年期满才被平调到这里,官职仍是七品,未见升迁。
这次来见王县令的五个童生年纪都不大,他扫了眼众人,便先是赞年少有为,后才说他们能这样安心读书都是朝廷、是陛下的恩泽,要几人以后思报社稷之类。
这都是场面话,谢良臣他们当然也懂,于是都跟着附和,很坚定的表着忠心。
就这么说了会要他们忠君爱国的话,谢良臣本以为这样就算了,没想到王县令竟在即将结束谈话时朝后拍了拍手,一个衙役模样的人便端着托盘进来了。
“本官听说你们中有人家境贫困,因此便送你们去省城赶考的路费,望你们不要辜负本官的心意,在院试中考出好成绩,为本县争光。”
王县令说完,那衙役便端着托盘往他们这边来,第一个就站到了谢良臣面前。
他们几人的站位是杭教谕定的,基本就是按照岁考的名次来排,所以谢良臣便是第一个。
浅底的木托盘上铺着红艳艳的布,上头整齐排列着十锭银子,每锭银子十两,银灿灿的。
谢良臣想了想,虽对方没说要给他多少,不过看着这数大概也猜到了,于是他也没忸怩,衙役把托盘放低后,他就很淡定的取了两锭银子攥在手里,然后道谢:“多谢县尊大人。”
有他开这个头,其他几人原本听县令说要送路费还有些不知所措,现在也都放下了矜持,很自觉的在轮到自己时就从托盘上取两锭银子。
五人各自取了二十两,托盘也空了,王县令见状满意的点了点头,捋着胡子道:“既是这样,那本官就祝各位旗开得胜。”
这就是要结束谈话的意思了,杭教谕见县令已经端起茶碗,便冲几人使了个眼色,五人再次下拜谢过,便准备退出去了。
只是临走前,王县令特地又问了一句,却是对着谢良臣的,“你便是谢良臣对吧,本官听说你长兄带着村人在种竹荪,有利却不独占,懂得让利于民,这点很好,而你又在县学读书,年少有才,也很好,本官记住你了。”
听他说前半句的时候,谢良臣心里还咯噔一下,以为这县令要找麻烦,毕竟朝廷一直觉得农户只要光种地就好了,因为打仗需要粮食,要是所有的人都不种粮食而改去种其他东西,不管经济价值如何,这就是上头人绝对不允许的。
也正是为着此,所以谢家在卖菌种时绝不多卖,也不卖往邻村,他们想的是大家能通过卖点附加值高的经济作物改善下生活就行,而不是要他们彻底放弃赖以为生的土地。
这也是为什么平顶村种竹荪已经这么多年,而前任县令肯定也知道,但是却没要求推广开的最大原因。
只是虽是这样,但要是有人非要挑毛病、扣帽子,那他们也没办法。
所以在王县令刚开口提到他大哥时,谢良臣就已经在想要是对方责问起来,自己要怎么回答了,没想到他说的话却是夸奖,而最后一句记住自己了,谢良臣更是大松口气。
关注他就关注他吧,反正他是无所谓,毕竟以后这些总是要来的。
“多谢县尊大人夸奖。”谢良臣再次朝上揖了一礼后,跟着其他几人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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