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节(1 / 2)
过了一个时辰,谢良臣睡醒,觉得神清气爽,就连之前两日的疲惫也一扫而空。
外面日头还未完全落下,谢良臣无聊,便搬了小凳子,用炭条画了格子出来,又折了几段细枝,开始自己跟自己下“打三棋”。
这是一种民间小孩们常玩的游戏,不复杂,但也有一定规则,谢良臣不必耗费很大的心神思索如何下,但是又能从中找到乐趣,也算是另一种放松了。
实际上,要在这号房里住九天,还是环境如此狭窄逼仄的地方,考试、吃喝都在里头,除了对人身体素质有很高的要求之外,精神上的抗压能力也很重要。
以前会试时就曾出现学子考到最后考抑郁了,结果越抑郁越答不出来,最后被人发现在号房自尽了的事。
所以学会在枯燥的坏境里自娱自乐也十分重要。
就这么自己跟自己下了会棋,傍晚交卷的钟声终于响起,站在外头的士兵也对他们说可以出号房了。
虽是可以出号房了,但是谢良臣也没马上就出去,而是将衣服好好整了整,又在脖子上围了条棉布巾当围脖后,这才取下了挂在钉子上的油毡布。
出得门来,谢良臣才发现原来不止地上,号房顶上也都积着薄雪,放眼看去,四周排列整齐的小房子就像是一块块雪砖一样,而他们就像刚出雪洞的爱斯基摩人。
跺了跺脚,他发现地上的雪虽看着厚,其实踩上却很软,并未结冰后,谢良臣开始跟着大部队走。
因为贡院是封闭的,所以他们能去的地方也有限,如果不留在号房,那就只能去前头大门已经关闭的中门回廊上站一会,要不就顺着号房溜圈散步。
不过鉴于天气太冷,一般人都选择站在檐下,虽是不挡风,但是好歹上头有个遮盖,大家本能就觉得暖和些。
此刻檐下回廊已经站了不少人,谢良臣见那边实在挤不进去了,便顺着贡院的围墙散步。
初时他的确觉得有点冷,但走着走的,身上倒是逐渐热了起来,甚至连围着围巾都觉得有点热了。
就这么走了一会,那股被关三天禁闭的憋闷总算散去,他还有心情赏起景来。
等时辰快到,谢良臣也不继续散步了,顺着院墙开始往回走。
只是才走到号房门口,他刚想掀帘子,旁边号房就探出个脑袋来,“这位兄台,我看你每天中午都花不少时间做饭,答卷来得及吗?”
问话的人是个年纪看着跟他差不多的少年,身上穿着件皮袄,头上玉簪束发,皮肤白皙,五官清秀,一双黑似寒星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谢良臣。
“多谢关心,来得及。”谢良臣朝对方笑笑,说着就又想掀帘子。
“诶,等等!”见他要走,少年赶紧叫住他。
谢良臣掀帘子的手一顿,转头,“这位兄台可还有事?”
少年秀气的眉拧了拧,脸上现出些挣扎之色来,最后一咬牙一跺脚,孤注一掷般道:“你能不能把你食物分点给我,我跟你换!”
谢良臣挑眉,这人不就是之前天天煮粥的那位吗?
看他这样子,应该是第一次来参加会试,因此对于自己生火做饭还不太熟悉,所以只好选最简单的来做。
这也是很少有人在参加会试后一考就过的原因,因为这里头的变数实在太多了,如考生发挥失常、位置太差、墨迹污损卷面,誊抄时写错字又没带挖补工具等等。
甚至还有许多如这个与他要食物的少年一样,因为没有经验,所以食物准备得不够实用,又或是考虑周到了,但是自己动手操作时难免还是手忙脚乱。
谢良臣自己的食物是够吃的,非要匀一点出来倒也不是完全没可能,只是他也不想做老好人,于是反问道:“那你拿什么东西跟我换呢?”
少年见有戏,双眼一亮,立刻回号房取了茶叶出来,道:“这可是白毫银针,一两茶叶便要一两黄金,我拿这个跟你换怎么样?”
喝茶?谢良臣不感兴趣,喝茶又喝不饱,这个时候这少年还有心情品茶才是异类吧。
见他摇头,少年有点失望,想了想,伸出一根手指道:“一两茶叶换你一顿饭也不行吗?”
要是换在平日或许可以,但是现在嘛,那还真不行。
“除了这个和大米,你还带了什么东西?”谢良臣又问,随即补充一句,“能吃的。”
“还带了什么东西......”少年想了想,立刻又转身回了号房,然后带着个用布包着东西出来。
“你看这行吗?”少年继续眼巴巴的看着他。
谢良臣见着他手里的东西,吓了一大跳,若是他没看错,这该是人参吧,而且还这么粗!
之前听人说有考生会带着参片进来,可他是万万没想到对方会带着一整根的人参!
见他不说话,少年急了,“这可是百年人参,很珍贵的,而且要是你精神不振,嚼上一点吃下去,立刻就能充沛体力,正是考试必备之良药。”
古人对人参的功效十分的迷信,加上此物大补元气,又能安神,所以考场吃它,确实有用,甚至因着迷信功效,每每吃下去后还会给自己以心理暗示。
如此一来,考生就像是吃了兴/奋/剂一样,那效率是蹭蹭的就上来了,甚至可能超常发挥。
不过人参虽好,却也不是随便哪个药铺就能买到的,而且就算买到了也不会随随便便拿出来,一般都是送人或者备着给病人吊气用的。
对方都拿出了这样的大杀器,谢良臣也有点心动,于是道:“我这里有腊肉干、鸡肉干和鱼干三种烩饭,食材都是切好的,只要到时你一起放进去煮就行,你要哪种。”
少年纠结的想了想,虽然他也希望能多换一点,不过显然对方也不可能给他太多,于是两人讨价还价半天,最后谢良臣用三分之一的各种菜丁,换了对方半截人参,而谢良臣还顺便教了对方该该放多少米和多少水。
这笔买卖属实划算,谢良臣也很满意,虽然菜便少了,但是也没关系,只要不是光吃白饭就行,再说他还可以多加点盐。
另一边,有考生见着少年手中的人参也心动得很,提出也可以拿自己吃的东西来换,可惜少年见人参被截去半截,心痛得很,说什么也不肯再换,抱着东西进号房了。
放风的时间到,巡绰官下令考生们将号房门帘封好,不许再高声后,谢良臣也准备睡觉了。
新的木炭已经由兵士发放到了各人手中,只是谢良臣想着白天答题时还得点炭火,因此晚上并没点火盆,只是依旧将身上衣服裹得紧紧的,然后又把棉被一半垫在下头,一半盖在身上,如此睡了过去。
这样睡觉的好处是他没那么冷了,而坏处就是不能随意乱动,睡觉姿势十分僵硬。
因着睡得不是很舒服,而且号房始终冷得像冰窖,木板也僵硬得很,所以谢良臣见吃过早饭后精神仍有些不济,便摸出昨天新得的半截人参,拿小刀切了点下来吃了。
不知是不知自己的心理作用,他还真觉得自己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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