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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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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休休似懂非懂地点起头。

太子殿下应该是极为畏寒——每次见到他,他总是穿着一身狐裘或大氅,手里捧着手炉——如今才是暮秋,天气刚刚转凉,她仍穿着薄薄一层秋裙。

大抵是方才他给贞贵妃喂药时,拿着手炉不便,就随手交给了太监。

皇帝离开后,佛苑内便乱作一团,太监还没来得及交给他,他已是牵着顾休休离开了佛苑。

忆及刚刚的触感,她犹豫了一下——他的手确实很凉,像是一块寒冰,没有分毫活人的温度。

他才帮了她那么大的忙,不过是帮他暖暖手而已,反正旁边没有外人在,这点小忙还是可以帮的。

顾休休思忖片刻,还是将小手又递了过去:“殿下若是手冷,可以再暖一暖。”

他怔了一下神,在她脸上仿佛看到了‘不必客气’这几个字。

她的语气十分真诚,浅色的眼瞳清澈明灿,唇畔似是带着些笑意,脸颊边现出甜美的梨涡,令人难以拒绝。

“不……”元容想要拒绝,但双手还是很诚实地握住了她的手。他停顿了一下,语气硬生生拐了个弯,道:“不妨再暖一暖也好。”

顾休休没有在此事上纠结太久,听过蓬元大师的讲经后,她整个人都通透起来——左右他是她的未婚夫,差不了多少日便要成亲了。

届时,别说是帮忙捂手,大抵还要同榻而眠,同桌而食……更是亲密无间。

她眼巴巴看向元容:“殿下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元容心思不在这上面,浓密的睫羽轻颤,视线落在她的手上,缓声道:“那日到永宁寺前,孤与刘廷尉在附近的茶馆品茶、对弈,沏茶的女子身着布衣,鬓发间却簪着价值不菲的玉簪……”

也算是住持倒霉,摊上了元容与刘廷尉两人——他们一个曾是率兵打仗的将领,一个是掌管刑狱审讯的廷尉长,最擅长的便是观察。

茶馆里共有四个茶女,几人脸上均用锅底灰遮盖了俏丽的容貌,虽看起来面容灰扑扑的,行走间却步伐婀娜,足下轻巧。

茶馆开在荒山野岭,茶女要收茶、碾茶,泡汤,洗杯,手指却纤白细嫩,似是极少沾水做活儿。

当然,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她们沏的茶太难喝了——刘廷尉说自己用脚指头沏茶,都比她们泡的茶好喝。

于永宁寺外茶馆过路的人,大多是名门贵人,这样难喝的茶水,茶馆却还能开得下去,大抵是背后有人了。

因此元容就顺便让人查了一查,得知这几人是贞贵妃送给永宁寺住持的舞姬伶人,就顺便又叫暗卫盯了住持两天。

而后,他便知晓了住持将金银珠宝藏到床榻下,还有入睡前用那几个舞姬的肚兜自亵的恶习。

并且今天清晨,住持与贞贵妃在经文殿内说的话,一字不差都被暗卫复述给了他听。

其实就算顾休休什么都不做,元容也不会让她平白被贞贵妃构陷诬害。但她既然自己出手去做了,他便也没有从中插手——她大抵对贞贵妃让山匪劫持她还有愤恨,撒一撒气也好。

左右不管她怎么做,最后又是怎样的结局,他都可以护住她。

只是元容没想到,顾休休看到贞贵妃去撞墙,竟也生出了去撞墙的心思。

这让他的心情有些复杂。

她似乎已是习惯了,有什么事情都藏在心里,能依靠自己解决的,便绝不期盼着他人。

就如同多年前的元容一样。

他不习惯于麻烦旁人,更不擅长信任别人。不论是力所能及的事情,还是超出自己能力范围之外的事情,他都会自己去解决。

他从不觉得这样有什么问题,直到他初入战场,舅父在一次围剿敌军时,不慎做出了错误的判断,落入了敌军的圈套,被敌军俘虏。

元容只觉得那是他的舅父,便该由他去救。于是他单枪匹马闯入敌军阵营,歼灭敌军数百,找到了被俘虏的舅父,自己却也身负重伤,被敌军团团围住。

正当他以为,自己要与舅父命丧于此时,顾休休的二叔父,也就是骠骑将军,率着众兵及时赶来,剿灭敌军,救下了他与舅父。

回去后,他被舅父狠狠训斥一顿。他以为的独立自强,在舅父眼中却是不尊军纪,意气用事,拒绝与他人沟通,回避与他人产生任何关联。

就像是一座封闭的孤岛,不祈求他人的帮助与回应,也不会回应他人的求助和关心。

元容这样的性格是从小成长环境的造就,亦是在西燕做了三年质子后,逐渐形成的自我封闭。

那顾休休呢?

她有宠爱疼惜她的父母兄姐,有优越良好的成长环境,从小到大几乎没遇到过太多磕绊曲折,她又是为什么养成这样独立、坚强的性子?

元容本以为自己足够了解顾休休,可如今却又觉得,她身上有太多他不了解的地方。

譬如她在中秋夜宴上突然对他的表白;譬如她在顾家老夫人院中说晕就晕的演技;譬如她在前往永宁寺途中,被山匪劫走后,却能策反山匪,全身而退的口才;又譬如,她在饥饿时吃到美食的欢喜,在看到小册子后不知所措的羞涩。

诸如此类,太多太多。

往后,他会去慢慢了解她,直到他不得不与她分离的那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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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斋时间,一切如初,即便皇帝处决了永宁寺的住持,宠冠北宫的贞贵妃也撞墙自尽,到现在仍是昏迷不醒。

吃完瓜,看完戏后的士族女郎们,照样该吃吃该喝喝,一点都没耽误她们进食。

只是顾休休和顾月,此刻正危襟正坐,看着坐在对面的顾家老夫人,明明手中拿着筷子,却迟迟不敢动口。

老夫人满鬓华发,虽年纪大了,脸上尽是沟壑与岁月留下的痕迹,双眼却并不浑浊,泛着清明的光亮。

她叹了一声,似是感慨道:“到底是我老了,如今你们年轻女郎翅膀硬了,长大了,便都有自己的主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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