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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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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是怕西燕君主再伤害她,所以故意与她保持距离,想要以此保护她?

假如元容是顾忌西燕君主,那顾休休又是怎么回事?

好似将元容遗忘了似的,这些年同样极少与元容见面,特别是年前平城之战后,北魏战败,顾家老夫人因骠骑将军父子的死,迁怒于元容。整整年,两个人都没再见过一面。

谢怀安还没有捋清楚心头的疑惑,便听见西燕君主笑嘻嘻道:“元容,将裤子脱了,叫朕好好看一看你腿上的印记。”

不是商量的口气,他手里拽着一根缠在轴轮上的铁链,而那根铁链的另一端则连着勾住‘顾休休’的铁钩。

只要西燕君主松手,那轴轮便会带动铁链,将钩子上的人连同锁链一起坠入蛇窟。

见元容浑身紧绷,却迟迟没有动作,西燕君主托着下巴,手掌倏忽一松,只见那缠在轴轮和房梁上的铁链快速下坠,那具挂在铁钩上的小小身躯,跟着铁链一同落下。

几乎是在一瞬间,他又极快地重新抓住了铁链,铁钩悬在半空中左右晃动,与蛇窟只剩下数尺的距离:“阿容,朕不喜欢将一句话重复两遍。”

谢怀安便立在蛇窟旁,他看到地洞里上千条勾缠在一起细长的毒蛇,听见铁链声碰撞发出的声响后,瞬时间分散开来。

像是听到了开饭的铃声,它们立起上半身,密密麻麻遍布整个地洞的每一处角落,蛇瞳里的花纹是竖着的,昂起首来,急促而短地吐着近乎鲜艳殷红的信子,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嘶声。

这种时候,不管是谁掉下去,就算是这个蛇窟的主人西燕君主坠进地洞里,也会瞬间被上千条蛇鳞与花纹异常美丽的毒蛇们吞没殆尽。

元容再难维持面上的冷静,他脊背挺得笔直,双臂仿佛有千斤重,孤单的身影在寒气逼人的蛇窟里,显得那般单薄削痩。

他缓缓抬起冰冷无色的手来,按在腰间的玉带上,掌背上的骨节突起,似是用了极大的努力在拼命忍耐着。

西燕君主的双眸,便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脸庞,看着那张俊美如冷如的面容上,出现挣扎,出现痛苦,备受煎熬,仿佛置身于烈焰中反复炙烤。

西燕君主知道,自从元容离开了西燕后,便再也没有让别人靠近过他,没有人见过他的双腿,哪怕是沐浴时,他也会穿着亵裤,甚至连他自己都不敢面对那片印记。

绸裤散落在地上,露出大片苍白无血色的皮肤,左腿之上,却有一道巨蟒的文身,漆黑的蛇身从小腿外侧一路蔓延攀缠到臀上。

令人作呕的并非这道在元容不知情时,突然出现在腿上的文身,而是因为那条文在他腿上的黑蟒,曾害死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亲信。

西燕君主疯狂嫉妒着他身边出现的每一个人,哪怕只是一个伴在左右照顾他的仆人。那仆人是琅琊王氏的管家,可以说是元容小时候,唯一一个从未用异样眼光看待过他的大人。

管家曾看着皇后长大,将皇后当作亲生女儿宠爱,后来又看着他一岁一岁长大成人,仿佛充当着父亲的角色,尽力弥补着皇帝没有给予过他的父爱。

不知是不是爱屋及乌,管家教他扎孔明灯,陪他蹴鞠,哪怕只有每年春秋狩猎,又或者宫宴时,才能偶尔见到他,却在每一次见面时,都能给他带来新奇的玩意,给他讲外面的所见所闻。

当皇后听说皇帝同意让他去西燕为质后,送他到管家身边,祈求管家将他藏到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时,管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而后来,他因为得知顾休休失踪,为了救她,不得不坐上前往西燕的马车时,管家收拾了行礼,下跪请求王家老夫人,要与他一同远赴西燕照顾他。

元容到了西燕后,最是信任依赖的人便是管家,可他没想到,西燕君主竟会因此而妒忌管家,将管家绑到了金屋殿去。

等他找到了管家时,管家已经死了。就如同那日被吊在房梁上的少年一般,管家浑身都是伤痕,密密麻麻,交迭相错。

但那不是让元容最为痛苦的——他看到赤着身体,血肉模糊的管家身后,被强行塞.进了一条手臂粗长的黑蟒。

管家不是被鞭挞致死,而是被那黑蟒活活钻破了肠道和五脏六腑,地上滴滴答答都是顺着蛇身流淌下来的污血,蜿蜒成一道鲜红夺目的血河。

那一年,管家已是六十多岁,本该是到了颐养天年的岁数,却这般屈辱地死在了异国他乡。

在元容离开燕都之前,西燕君主在他毫不知情之时,将那条黑蟒文在了他的腿上,蛇尾在小腿外侧,蛇头在臀上,仿佛时刻在提醒着他,管家是因他而死,又是如何受尽折磨才离开人世。

也不知西燕君主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印在了他的腿上,他回到洛阳后,想尽一切办法,用火烧过,用烙烫过,甚至用刀剜过,却始终不能将那条黑蟒去除。

元容再也没有让别人靠近过他,莫要说是别人看到他的腿,就算是他自己,也从不会去看。

但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那条黑蟒挥之不去,梦魇般存在于他的生命里。

甚至于他开始畏寒,仿佛身上真的攀着一条冰冷的巨蟒,令他浑身冰寒,血液结了霜似的没有温度。

那症状在他从平城受伤后,越发明显,他只能披着厚实的狐裘,日日捧着暖炉,半死不活地苟活在世上。

元容垂着眸,手臂似是绷成一道弦,双掌用力攥紧,颈上隐约凸起道道青筋:“满意了吗?”

当然不会满意。

西燕君主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似的,打量着元容腿上的黑蟒。

他的大拇指抵在唇上,啧啧了两声:“可惜了朕养了数年的黑蟒,最后竟是死在了一个半截入土的老头子身上。还好朕让它重新活过来,养在你的腿上,便当是对它的祭奠了。”

元容浑身都在颤着,不知是不是指甲掐进了肉里,殷红而黏稠的鲜血沿着指缝,滴滴答答向下落着。

可西燕君主却还觉得不够,他指尖勾着那掌握着‘顾休休’生死的铁链,似是漫不经心道:“跪下,像条狗一样,爬到朕面前,摇尾乞怜……”

说着,他晃了晃手里的铁链,引诱似的:“只要你爬过来,朕就将这铁链交给你。”

原本还沉浸在元容腿上文身的谢怀安,听到这近乎扭曲的命令,忍不住皱起眉来。

起初他还想知道,元容到底能为了顾休休做到哪一步,现在却有些不愿继续看下去了。

当元容能为她在西燕君主面前褪下裤子,当着那么多侍卫的面,露出那条不愿被人看到的黑蟒时,谢怀安就知道,为了救下顾休休,元容什么都愿意做。

别说是跪下,大抵就是现在让元容跳到蛇窟里,一命抵一命,元容也会照做。

谢怀安视线不住向蛇窟的门口望去,一遍又一遍,终于在元容垂着首,缓缓将膝盖触在地上的那一刻,蛇窟的门被打开了。

可来人却不是顾休休和顾怀瑜,而是那个惨白着脸的老太监罗一,罗一看到跪在地上的元容,似乎怔愣了一下,随即回过神来,从元容身侧快步朝着西燕君主走去。

罗一走到西燕君主身旁,附耳低语了两句:“吊在蛇窟上的女人是别人假扮的,二国师已经死在了郊外……”一边说话,还一边不着痕迹地瞥向谢怀安。

西燕君主歪着脑袋,用眼角乜了一眼谢怀安,挑起唇角,似是带着一丝玩味,向他勾了勾手,将手中的铁链递了过去:“给你。”

谢怀安神色微惑,不知不觉中提起了警戒心,面上却佯装平静,接过了铁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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