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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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纨绔家和府衙外的是天工楼流传出去的烟火弹,行刑场附近的是修士符箓。危泽方身为一个没有修为的凡人,能积累起这些家底也算难得。

前两处是真火,行刑场附近是假火,不得不分出人手回援。

危泽方就是趁着这个时候蹿上台,两剑挑断父女俩身上的绳索,带着他们就要逃。

可惜,行刑场上忽然起了一阵风,将烟雾吹散,危泽方暴露出来。

纨绔家有常年供养的修士,这次也请了来,虽然修为不高,但在早有准备的情况下对付凡人绰绰有余。

他们逃不了了。

“人人都可以拿剑、用剑。在顺境中拔剑不难,在面对身死之危时,仍有拔剑的勇气,这是习剑的第一道门槛。”双文律道。

夏遗听明白了。

危泽方已跨过了习剑的第一道门槛,但他在此情景当中,绝无逃生的可能。

“师父,我们该救人吗?”他问道。

“你想救人吗?”

夏遗双目冷冷清清:“不想。”

他犹豫了一下,又偷偷抬头看双文律,解释道:“我觉得,这和我没什么关系。我们在他们家吃过饭,但也给了钱。危泽方请我们一顿,那也是他自愿的。并不是我们要求他请的。再说了,我们捡到他的玉佩,也还了。”

他声音又低下去:“师父,我是不是应该想救人?”

双文律牵着他的手:“想不想没有应不应该。只有你自己想清楚做与不做的结果,自己决定想不想。”

夏遗想了想,道:“他们家的包子很好吃,如果死了,以后就再也吃不到了。我也喜欢危泽方请我们吃饭。救他们吧。”

而且,他觉得如果他说想救人,师父会开心。

他没有撒谎。他确实有点喜欢那家的包子,也有点喜欢被危泽方请吃饭。虽然以后相遇机会渺茫,但也可以算作他想救人的理由。

台上危泽方的情况已经很危急,他不止要顾着自己,还要顾着那两个不通武艺的凡人。

台下普通百姓已在烟雾起时就四散而逃,只剩下诸多家丁将他们团团包围,又有一个修士不远不近地盯着。

危泽方正叹绝境之时,不期然在台下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

他看见双文律并指如剑,向前一划。刑台骤然断裂,危泽方眼前场景倏忽而变,再看左右,他竟是已和那父女俩来到了数百里外的另一座城城郊。

行刑场上跌成一团的家丁张皇忽望,藏在附近的修士惊疑不定地四处扫视。

双文律早已带着夏遗离开。

他们先在凡尘人间走过一遭,夏遗尝过了各种美食,当初觉得味美的小笼包,如今看来也只是寻常。

他们一路来到大启王都,启是楚之前的王朝。在启王都中,他们又遇见了旧人。

危泽方穿着一身暗红色的窄袖官服,挺胸拔背,精神利落,他看见双文律和夏遗时,双目讶异大睁。

此时距当初劫刑场之事已过去了四年,夏遗的身量已抽长,双文律还是没有变化。虽只有一面之缘与后来刑场上的一瞥,危泽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们。

“师父,他学了你的剑。”夏遗道。

“是啊。”双文律道。

四年前危泽方曾在刑场上见过双文律出剑,他现在还是个没有修行的凡人,行举间却有那一剑的意蕴。

对话间,危泽方已匆匆交代过同僚几句,急着向这边赶过来,生怕眼神一转,就失去了两人的踪迹。

但双文律和夏遗一直在那里等着他。

危泽方将两人请到城中有名的百味居,点了百味居最有名的十两宴来谢当初的救命之恩,饭桌上把这几年的经历略略讲了讲。

当年逃出去后,他躲了一阵,等风声过去后,找机会潜入那纨绔家中,翻找出他们的罪证,投进与之敌对的高门大户家中。没用多久,这嚣张到草菅人命的一家就都下了狱。

“我年轻时太莽撞。”危泽方笑叹,“只道提剑平世间,快意恩仇称豪侠。可那件事后,我才明白什么叫好心办坏事。若我当时想个温和点的手段劝走那纨绔,也不至于险些害了那家父女的性命。”

“后来我遇到了聂大人,输他一招被擒下。聂大人却没有把我投狱,只给我看了一些卷宗,又带我去过我曾经犯案的地方去看。我那时很喜欢劫富济贫,可被劫的富抓不到我,自觉损失深重心中不甘,又会更加严苛地对待佃农。我这样子,除了满足自己,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所以聂大人招揽我时,我就答应了。这世上总该有别的法子整治这些人。”

危泽方就着酒把话往外掏了个干净。

“这些年,我也查出过不少贪官污吏,法办过许多仗势行凶之人。就是这柄剑……”他按了按腰间的剑柄,复杂地笑了一下,“需要对敌的时候越来越少啦。大多只有每日习剑强身健体时,出一出鞘。”

一顿饭毕,危泽方起身拱一拱手,笑道:“他乡遇故知,今日大喜。一顿饭当不得当年救命之恩,两位若有所需,但凭差遣。酒足饭饱,我先离去啦。”

他知两人非寻常,但并不追问,也无所求,还带着曾经的洒脱劲儿。

“有不畏生死拔剑的勇气之后,还要知道这世间不是所有事都该用剑解决。学会藏剑,这是习剑的第二道门槛。”双文律道。

“可是他已很少用剑,还算得上是剑侠吗?”夏遗问道。

“这要看他以后了。”双文律道,“走吧。”

入过繁花深处、见过大漠落日、踏过浪潮入海、住过雪原冰屋,在人间烟火里吃过热气蒸腾的小馄饨,也在生灵难至的山崖旁尝过清甜的藤花露。见过笑,见过哭,见过善,见过恶。知晓这天地间的广阔,可以容纳得了如此之多如此不同的一切。

这颗尖锐、执着、苦恨的魔心,渐渐也平静了下来。不只是因为见过天地开阔,也因为这世间有一个人愿意牵着他的手走过这一切,而不是把他丢到妖兽的口里。

在回剑阁前,他们又一次回到了启国王都。

此时已过了近二十年,启国沉疴深重,再难挽救,各地暗中已有起义之军,欲改换天地,但王都之中仍是歌舞升平,甚至比十多年前更繁华奢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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