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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当然知道卓更甫说得很有道理,她当然也知道时机很重要。
可是,再重要,有比「妈妈」还要重要吗?
只要想着,过了今天,就再也见不到妈妈时,郑襄元就止不住的难过。
她不自觉捏起鼻樑,不让声音过于哽咽,「你应该早点说的。」
早点说,我就能更珍惜与你相处的每一刻。
卓更甫却是一如既往的豁达,继续揉着她的脑袋安抚。
「没事,就算做不到知晓每个未来,现在这样,不也足够珍贵了吗。」
郑襄元呆了几秒。
果然,她想的没错,卓更甫并不知道自己所有的未来。
有了这个前提,她实在很难装做单纯无知,继续享受当前完好无缺的日子。
她压抑着汹涌情绪,试图保持平稳,「你确定你不会后悔吗?你知不知道你后来──」
「行了。」卓更甫打断她,「别说了。」
──会生病、会卧床、会到死都在与病魔挣扎、没有半点机会能完成你的学术之路?
满载喉咙的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郑襄元只能看着她。
卓更甫的神情却是坚定不移,「别说了,没事的。我只知道既然我现在不后悔,那么以后肯定也不会后悔。」
「小襄元,听着,不管以后发生什么,都无所谓,那不是你要承担的事,我只希望你健健康康漂漂亮亮,交一堆朋友,有喜欢的男孩子,嗯,女孩子也行,毕竟你爸也被当成gay挺久了,我接受度很大的,对了,还要有热爱的事业。
最重要的是,要比我,更加深爱着这个世界。
只要这样,那就足够了。」
这回,跟上一刻哭得七零八落不同,这回,郑襄元自己都没有意识,直到她觉得脸蛋痒痒的,伸手一摸,才见满手泪痕。
不论是后悔还是愧疚,她都,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了。
就像那年,十岁的时候,她跟着一群人走进灵堂,手忙脚乱地不知道该先行礼还是先插香,乱糟糟地移动之下,很蠢地嗑到桌角,血丝溢出,只能痛得靠在墙边。
那样的疼痛,每一下的抽动,都在告诉她,她再也见不到妈妈了。
再也。
这次,真的是永远。
此时此刻的郑襄元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伸手,大力地抱紧眼前的人。
卓更甫却是笑着拍拍她的脑袋,「小襄元,你在那里,过得开心吗?」
「开心的。」
「你喜欢自己吗?」
「我从现在开始,尽量,去喜欢。」
「你有热爱的事物吗?」
「有的。只是有时候,会觉得很痛苦。」
「那正常啊,有痛苦,才会显得快乐多么珍贵。委屈了,就唱歌,离开时,记得跟爸爸说,家里永远有你的位置,别担心。」
「你不问问爸爸吗?」
「爸爸是大人,他会好好照顾自己,你是小朋友,这么小,这么脆弱,我会永远担心着你。」
「我会努力的,你不需要担心。」
「就算如此,也让我继续担心着你吧。」
「爸爸很爱你的。」
「如果有下辈子,我再赔给他好了,不然他太亏了。」
「妈。」
这声呼喊让卓更甫微微一楞。
想想也是,这个时候,应该还没有任何人喊过她妈妈。
何况郑襄元也已经十多年没有喊过这个称呼了,到底有些羞涩,只能搂紧她的腰肢,蹭在她的肩窝上,零零落落地说着。
「我一直没有跟你说过,谢谢你生下我,谢谢你成为我的妈妈。」
卓更甫笑了,摸着她的后脑。
「傻瓜。」
疏好的两条发辫一松,橡皮圈一前一后的落在地上,相互环抱的四肢滑落,温度消散的比预期中快。
时间到了。
她空白地看着地面,浑身乏力。
不知过了多久,一隻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抬眸,就见眼前的人满脸忧心,轻轻捏着她的肩膀,「不舒服啊?」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一阵子了。怎么回事?要去医院吗?」
「没事。你别老是紧张兮兮的。」
卓更甫笑着挥开郑朗之的手,走了几步,捡起地上的橡皮圈,细细搓揉了一会儿,才放进口袋里。
此时的郑朗之正盯着瓦斯炉上黑呼呼的牛鞭汤,神情复杂。
卓更甫低着脑袋喊,「朗之。」
「怎么?」
「我想好小孩的名字了。」
「是吗?」
「嗯。就叫襄元。」
「女孩子?」
「当然。」
郑朗之嗤笑一声,「是男是女又还不知道。」
「拜託,我是谁?肯定是女的,你要对她温柔一点呀。」
卓更甫轻佻地勾起嘴角,凑到他身边,从锅中舀了一匙汤水就塞进郑朗之嘴里,攻其不备。
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郑朗之瞪着近在眼前的汤勺,注意,是大汤勺,活生生把他嘴巴撑得歪七扭八,更凄惨的是下一秒领口忽地一烫,中药汤汁不客气地滴下来。
他只好痛苦地吸掉汤汁外加推开汤勺,补救性地抹着嘴巴擦着领口。
千万不要留下顏色啊,这白衣服啊。
另一边,肇事者竟然还有间情逸致嫌弃,「哎呀,你好噁心啊。」
……
快来人,谁可以治治这个无法无天的傢伙。
另一端,同样的格局,同样的景色,不同的,是毫无生活气息的痕跡。
那里,一片沉静,安稳如昔。
彷彿不曾变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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