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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老师,你今天也没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没有,你忙你自己的就行。」

「好的,那你有什么需要,儘管开口跟我说喔!」

「嗯。」

花鹤初站在自己房门口,目送着于宣回到自己的房间。

幸亏花鹤初早就跟裴清说清楚,就算让于宣做她的助理,她也没什么工作能交给他做,让裴清务必保证交给于宣的工作质量对得起他的薪水和资歷,否则那孩子可能真的要被埋没在她这里。

这逻辑听来很匪夷所思,工作轻松还能拿不错的薪资应该是多数人的梦想,但花鹤初看得出来,于宣是个认真上进的人,要是天天都让他轻轻松松,反而会让他不自在。

所以裴清让他跟来花鹤初这里前,特别跟他谈过,会交给他一些能居家处理的工作,而于宣本人也欣然答应。

「不冷吗?」

「冷。」

正当花鹤初还在感慨自己简直是个善解人意的职场好前辈时,刚吃完早餐的盛澜从她面前经过,冷不丁地开口将她问回神。

花鹤初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在刚点完头的当下,就被盛澜塞了一个纸袋,然后伸手一推,给推进了自己房里,她眼睁睁地看他做完这一套动作后,俐落地关上门走了。

「……」

花鹤初撇着嘴拉开纸袋,看着里面有一杯热红茶跟一个纸餐盒,原来是给她带了早餐回来啊。

『谢了。』

『嗯。』

花鹤初看着与先前一样模式的对话,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太晚跟盛澜拉近关係,真的是再没有人比他更适应自己这种极简的对话模式了。

花鹤初这两天的忙碌程度,跟盛澜差不多,只不过她是把自己关在房里闷头写稿。

那部「春天」短篇的故事,已经接近尾声,越是趋于完稿,花鹤初就变得越是少眠,整个人的心理状态也随着故事的高潮而开始下坠,隐隐又有了先前那股颓丧的趋势。

但这次裴清不在身边,她不让于宣来找自己,盛澜也有自己的工作要忙,谁也没能及时发现她的状况又不好了。

一阵强风吹过,带起满园的花瓣漫天纷飞。

「今天是十週年纪念日呢」

她坐在他亲自为她挑选的,据说很衬她气质的那把藤椅上,对枕在自己腿上的他微笑呢喃。

她始终篤定,她和他的相遇是某种必然。但她没想到,他们相恋会成为一场灾难。

她和他十分相像,性格强势,也对彼此有着强烈的控制慾与佔有慾,起初这些还能算是热恋的美好负担。

后来呢,后来就渐渐地变了模样,但凡生活中出现一丝一毫的意见分歧,哪怕事情小得好比出门该不该带伞遮阳,都能轻易掀起一场无意义的争执。

那些无数的、锐利又刺耳的语句呀,像是能幻化成利刃,轻易地将理智割断线,以为这样就能令对方迁就自己,殊不知在攻击的过程中,自己也早已伤痕累累。

一场又一场的剧烈争吵就像证据,一次次甩在她脸上,每每都热辣的疼痛难忍,迫使她在每个深夜里哭得声嘶力竭。

在每一个绝望濒临溃堤的时刻里,她无数次地想过,该如何将他一块块地分割,好埋在那棵她最喜欢的樱花树下。

这样就能在每一年樱花盛开的日子里,摆一桌下午茶,温馨地坐在树下共享岁月静好。

她再也无法忍受,把自己的人生活成一场悲剧,再凄美也无法成为莎士比亚,最终都赠送给左右邻里当作茶馀饭后的笑谈。

风变小了,那些花瓣跟着风的尾巴去到远方,远得就像那些跑断腿也追不回的往日回忆;那些带着笑声,睡前会交换晚安吻的美好。

她目光低垂,眼波流转,掩藏着难以辨认的情绪,院子静謐得只剩下藤椅摇动的声响。

吱呀──吱呀──伴随着风流窜在树梢间的碎响,真是个美好的午后。

「怎么哭了呢,乖乖?别哭,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春天来临,就别再哭了。」

她柔声哄着,翻过他的头颅,伸手抹开从他面颊流下的泪,最后点在唇上舔了舔,留下一抹刺目的猩红。

「春天真的到了呢,你看啊,今年的樱花特别美。」

她仰头望着,直到一朵朵可爱的樱花逐渐糊成整片樱粉色,花影洒落在她身上,像在回应她的话语。

只是春光如此怡人,我却再也不用你陪我了,我不要你了哦,所以把你献给春天吧,献给我们最喜欢的季节。

这样明年的樱花,肯定会开得更加艷丽吧。

春光烂漫,花瓣漫天飞舞,这个女人独坐在樱花树下,美丽地疯了。

她的丈夫被掩在那片阴影之下,无论花开得如何美好,也再与他无关。

女人最后说了句话,她说——

「愿来年春天,我们都不再哭泣。」

修完了最后一段,花鹤初便寄给裴清,整个人颓靡地从沙发上滑下,跌坐在铺了绒毯的地上,伸手将笔电盖下。

短时间内,她是不想再看见那个文档了。

取材自现实,尤其是距离自己极近的故事,对花鹤初来说其实是件极危险的事,时常将她自己逼入濒临崩溃的境地。

但偏偏她很喜欢用这类型的素材作参考,将别人的悲伤背负在自己身上,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些不为人知的故事,曾经如何真实地在这个世界的角落里上演过,又是如何被掩藏进受害者们的岁月当中落满尘灰,却从不消失半毫。

这个世界从不乏悲剧,因此才需要有人不放弃地持续挖掘光芒,这是花鹤初探寻希望的方式,儘管这个方法奇怪的就像自残一样。

叩叩、一阵敲门声响得很及时,将花鹤初即将出走的意识给回拢。

来人是已经进行了整整一天一夜拍摄的盛澜,眼睛都快睁不开了,状态看起来跟花鹤初一样惨烈。

「还好吗?」

「还好吗?」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连问出口后闭嘴的时机都同调。

花鹤初让出了空间,好让盛澜摇摇晃晃地走进房里。

盛澜一看见床险些不管不顾地扑上去暴睡,好在他尚存一丝理智,硬生生在床尾转了个弯,往沙发躺下。

花鹤初看着彷彿死在了沙发上一动不动的盛澜,心里默默飞过一隻乌鸦,乌鸦尾巴后面又跟着一排黑点,慢了许多拍才关上房门,跟着挪到另张沙发坐下。

「我刚刚把稿子传给裴清,你就来了。」

「虽然写完了,但一点都不开心呢,烦死我了。」

「我……」

花鹤初虽然累极,但对着盛澜,突然就想跟他分享心情。

结果却被他的打呼声给打断了。

「呼……呼……」

「……」

花鹤初甚是无奈,完全无法理解这傢伙自己有床不睡,为什么要来她房里睡沙发。

但嫌弃归嫌弃,她还是认命起身为盛澜拉了条毯子盖上,调高了几度室温,最后才躺上床补眠。

花鹤初不知道盛澜今天还有没有戏份,但她现在实在没馀力可以帮他顾及这些,后脑杓一沾上枕头,她便陷入昏迷般的睡眠中。

花鹤初一觉从傍晚睡到隔天的清晨,冬日里的清晨令人格外懒散,她在被子里左右滚了好几回,愣是没一点起床的动力。

就在她好不容易打算起床时,床尾发出了一阵窸窣的声响,像是布料摩擦的声音。

应该不会吧?花鹤初勉强将眼睛撑开了一条缝,往昏暗的沙发处看去,果然在那面看到了一团隆起。

盛澜在那里睡到现在?花鹤初这下是真的被他惊吓到了。

老实说如果换做其他季节,盛澜是肯定不会因为连拍一整天的戏就阵亡的,但他怕冷,就跟某些变温动物在寒冷的季节动作会变极缓,甚至必须进行冬眠一样,他的状态也会随着冬天来临而明显变差。

结果拖到了现在,花鹤初终究还是认输,手边摸到了手机后便发讯息问裴月尧,盛澜今天拍不拍戏。

『他在你那里?!什么时候去的?』

『下午,睡到现在还没起。』

『你让他和你一起睡?!』

『嗯,他一进门就睡了,我拖不动他。』

花鹤初侧头看向依然熟睡的盛澜,在低头看看自己,他那至少一八五的身高,自己才勉强突破一百六的身板,肯定扛不动啊。

但裴月尧的重点根本不是这个,她以为他们俩是同床共枕睡了一晚。

『算了,你们肯定还没吃东西吧?我给你们带早餐。』

裴月尧没说出来的事实是,她昨晚发现说要补眠的盛澜竟然不在房里时,就给他打了整晚的电话找他,甚至顶着瑟瑟寒风在大半夜到民宿附近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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