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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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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知方濂为何打她?”柳轶尘问。

“难道不是……床笫间的古怪癖好?”杨枝曾听秾烟提起,来蓬莱阁的恩客癖好各异,什么样的都有。她记得几年前有个俊俏年轻人,专要找锁骨上有疤的姑娘。

“床笫”二字出口,气氛似乎变得暧昧了些。杨枝微垂下眼,欲盖弥彰地一拱手:“请大人解惑!”

柳轶尘方清了清嗓子,道:“方濂曾是穷苦出身,但从小天资聪颖,喜读书,写得一手好文章,十七岁便中了举,在青州太守家中做西席——那是永嘉年间,彼时的太守叫傅曜,膝下一个女儿,唤作婉娘。”

“傅曜?”杨枝听到这个名字,忽然反应过来什么:“这人与傅秋兰同姓。”

“不错。”柳轶尘笑了笑:“你头一回听到傅秋兰这个名字,有何感觉?”

杨枝忖了忖:“屈子的词,纫秋兰以为佩。”

柳轶尘笑道:“书没白念。”顿一顿,续道:“你记得我与你说过她还有个姐姐么,她姐姐叫傅江离。”

“江离秋兰[1],都是屈子词中的香草。”杨枝蹙眉,立刻补道:“起名的念过几年书,并非寻常穷苦人家!”

“不错。”柳轶尘点头。

“这和方濂的案子有什么干系?”杨枝再一次问。

柳轶尘道:“你可还记得在西山你给我讲过的《芸娘传》?”

“自然记得。”杨枝道,念头转到那《芸娘传》上,眸光一动:“方濂与那婉娘有私情?”

“不愧是说过书唱过戏的。”柳轶尘道:“方濂与婉娘私定终生,傅太守不愿女儿嫁一个穷书生,两人遂相约私奔,后被傅家人抓了回来,二人俱讨了一顿毒打,却宁死不从。傅曜无奈,只得顺了女儿,同时与方濂约定……”

“……三年高中,取得功名,再回来迎娶傅婉娘。”杨枝接着他的话,续了下去:“但是后来方濂并未回来娶婉娘。傅婉娘因爱生恨,那傅秋兰是婉娘的女儿,她是来复仇的!”

柳轶尘轻笑:“那是《芸娘传》里的故事。傅秋兰是来复仇的不假,但她却不是婉娘的女儿。”

又道:“傅曜因没有儿子,在亲眷中过继了一个侄子养在膝下,叫傅凭章,从小与婉娘一起长大,对婉娘一片深情。傅曜许诺傅凭章要将女儿嫁给她,可没想到半路杀出了个方濂。”

“这边厢方濂上了京,很快便传来高中的消息。因才华横溢,又生得俊秀,眨眼便得了京中诸位大员与小姐的青眼,你想必也听过榜下选婿之说?”

“听过。”杨枝道:“方濂被卓太公看上了?”

柳轶尘点头:“方濂要回青州报喜,京中几番阻拦,就这么一耽搁,便又耽了半年。半年后,青州传来消息,婉娘自尽了。”

“啊!”杨枝陡闻惊诧,细思之下却又觉得合理:“婉娘以为方濂要另娶,觉得一腔深情错付,遂自尽了?”

“猜对了一半。”柳轶尘道:“方濂另娶的消息的确传到了青州,但婉娘坚持不信,傅太守却是大怒,一怒之下将婉娘另许了他人。其时当地富户沈家看上了婉娘,傅曜就要将婉娘嫁给沈氏。”

“嗯?”杨枝纳罕:“不是说原打算将女儿许给侄子吗?”

“这其中另有缘故。”柳轶尘道:“傅太守四十过半新娶了个小妾,这小妾却给他生了个儿子。这样一来,侄子就没了用处,傅凭章一气之下回了本家……傅沈二家结亲后,婉娘坚持不嫁,傅曜百般羞辱,婉娘无可奈何之下投了河。”

“……方濂赶回青州时,婉娘已经没了。三月后,方濂回了京城,娶了卓太公之女。半年后,傅沈两家牵入一场逆案,满门抄斩。”

杨枝听到这里沉默了片刻,忽然道:“但那傅凭章却没死。”

“不错。”柳轶尘赞许地看了她一眼,道:“傅秋兰就是傅凭章养女,听闻,生得极肖婉娘。”

“你是说……傅凭章要为婉娘报仇,才让傅秋兰上了方家。”杨枝问。

柳轶尘哂了哂:“傅凭章几年前就已经死了,只是他临死之前将当年之事改了一改,告诉了傅秋兰,还告诉她,她是自己与婉娘的女儿……”

“你说什么?”

“傅凭章告诉傅秋兰,自己与婉娘两情相悦,方濂横插一脚、从中作梗,要强娶婉娘,害得婉娘跳了河,又逼死了傅家满门。”

“这傅凭章……”杨枝轻叹,倏而想起什么:“那傅江离呢?之前说傅秋兰的姐姐也在京城,这个傅江离,我们见过?”

“到了。”柳轶尘忽然道,抬手掀开帘子,当先下了车。杨枝也跟着下了车,这才注意到二人来的是蓬莱阁的后门,正对着一条窄街,叫闻芳巷。

蓬莱阁一共有三重院落,前后门都是一栋两层小楼。

两人刚下马车,忽见一个人影自二楼窗口直直坠下,“小心!”杨枝大喊,却无能为力。

柳轶尘站在她身后,只眯眼看了看那身影坠落的窗口,眼见那人就要摔落在地,眉头都未皱一下。

下一瞬,一个身形从斜刺里窜出,踩着砖墙飞跃过去,伸臂一揽,将那坠落的身形揽在怀中,止了下坠的势头。

紧接着,两人稳稳落在地上。杨枝惊讶看向两人,方才飞跃而起的是申冬青,另一个坠落的却是朝雾。

朝雾双足触到地面,还没来得及站稳,右手已向申冬青急急探去。那手中银光闪动,赫然握着一柄匕首。申冬青没想到才救下来的人竟对自己起了杀机,避之不及,右胸狠狠挨了一刺,鲜血登时喷涌而出,染了他前襟。

他右手呈擒拿之势,疾去抓朝雾右手,朝雾矮身避开,却不想申冬青不过是诱敌之招。下一瞬,他一掌拍在她背上,将她拍飞出去。

二楼方才她坠落的地方这时探出一个头来,一脸无辜,却是黄成:“大人,我没逼她,是她自己跳下去的。”

柳轶尘懒怠理她,只淡淡吩咐两个字“下来”,黄成跳上窗台,轻轻一跃,稳稳落在诸人面前,身姿轻盈,未带起一点尘灰。

“大人,慈济寺前林子中动手的不是她。”黄成咬了一口顺手从二楼房中捞的桃子,含混道。

“嗯。”柳轶尘道,侧目瞥了她一眼:“什么地方的桃也敢吃?上回被药倒忘记了?”

“这桃没毒……”黄成咬到一半的桃瞬间不香了,迷茫望向朝雾:“……吧?”

朝雾被申冬青一掌拍飞在地,这时才起来,袅袅走到三人跟前,敛衽行了一礼:“柳大人。”

“谷君有礼。”柳轶尘道。

作者有话说:

[1]“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出自《离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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