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拾(1 / 2)
小羊在蓝花村吃了点东西,春蓼拉他的手说:「哥哥可以跟我们一起睡,屋里的通铺很温暖的。」
宋繁樺和明蔚却同时说道:「恐怕你们现在就得走了。」「我们该告辞了。」
他们说完互看一眼,宋繁樺说:「虽然想收留小羊,但我不能让村民跟着冒险。」
「我明白。」小羊点头,他也不希望拖累谁,宋叔这样反而让他松一口气。
明蔚说:「盛如玄可能很快会找来,他那么容易就让我们逃走,恐怕有些古怪。我们还是尽早走吧。」
小羊喝完手里那杯茶水就起身对春蓼他们微笑,再向宋繁樺道别:「宋叔,你们多保重,小心安全。后会有期。」
宋繁樺送他们到屋外,看了看昏暗的天色说:「那我就不送了,天要黑了,但是天黑可能还安全一点。。」
小羊挥别宋繁樺他们,明蔚牵着他走了段路之后附到他身上,他顿时觉得身轻如燕,一下就飞入树林中。虽然他还有些迷惘,但只要有明蔚相伴,似乎就不会那么害怕。这时离开蓝花村就註定是要夜宿荒野了,明蔚拿出一个透着珠玉光泽的东西给他说:「还记得我教过你怎么用这个开闢暂时的小秘境?」
小羊认出那是极乐天,一种少见的螺壳类法器,虽然明蔚说这算不上什么稀罕的东西,但至少他从没看过这样的螺,像宝石雕琢一样会发亮,壳里面却是乌黑的,也不透光,但细看的话会觉得越深处越黑暗的地方彷彿有神秘的光泽,好像收纳了星夜一隅。他接过极乐天点点头,施术念咒:「画里有山水,螺中藏乾坤。」
小羊点头,到手的是个少见的螺壳,叫作极乐天,虽然明蔚说这算不上什么稀罕的宝物,但至少他是从没看过这样的螺。他拿了极乐天施术念道:「画里有山水,螺中藏乾坤。」
宝螺开口飘出一蓬白烟并迅速瀰漫,明蔚握牢了小羊的手,等烟雾散去之后,荒野间多了一间小木屋,大小格局和宝船变化的屋子差不多,道行高的人能变得更好,但他们在野地不宜招摇,有个能挡风遮雨的小屋就够了。
小屋是表里如一的简朴,明蔚催促小羊上床就寝,小羊躺到床里眨着一双眼向明蔚招招手,两人面对面侧卧。小羊就近望着明蔚,细细打量对方雪白的眉发和睫毛,冰蓝色的瞳眸,这俊美出尘的模样像个神仙,和小屋格格不入。
明蔚摸了下小羊的面颊说:「快睡。想看的话,往后多的是机会。」
明蔚说:「快睡。想看的话,往后多的是机会。」
小羊靦腆微笑:「你真好看,对我又好,但我好像没什么能为你做的。」
「你好好活着这件事,对我来说就已经很好了,不必特别做什么。」
「就像你对明斐那样么?你怎么能这样温柔……」
「睡吧。」
小羊挨近明蔚,两手小力揪着对方的衣袖小声喃喃:「我好怕。」他虽然不安害怕,心里却也高兴能这样跟明蔚撒娇。
「别怕,我都在。」
「虽然我老是要你别把我当孩子,不过像这样被哄着也不错……」能有个没有顾虑撒娇的对象,实在很难得,小羊心想自己是不是把好运都用在这上头了,不过非常值得。
明蔚搂住少年,轻轻拍他的背说:「我只是想哄你,和你年纪无关。」
小羊漾着甜蜜的滋味,耳根发烫。
明蔚又说:「我也不至于对小孩子生出什么情愫,是你老是提醒我自己是个孩子。」
「喔。」
「不过真想做些什么的时候,才会想到你毕竟还小,而我也不差等个几年。」
「别、别说啦。」小羊整张脸烫红,乾脆把脑袋藏到对方怀里,可是越想越害臊,他翻身背对明蔚,明蔚一臂环住他的腰搂着。
两者一时无话,又过了良久小羊说:「我睡不着。」
「你不习惯我在身旁?那我撤了分身?」
「不是,我好像怕睡着以后……」
「怕睡了做噩梦?」明蔚顾及少年心绪不寧,所以屋内留了盏灯火,有些晃动的光影让小羊的样子看起来更可怜脆弱,他觉得小羊好像那簇火光一样,很容易会熄灭。
「嗯。」小羊听了明蔚那些话,心里欢喜甜蜜,只是这样的快乐非常短暂,他忘不了那些会令他悲伤掉泪的人与事。总觉得再回去灵素宫的话,好像还能再看到周谅,师父继续对他冷淡也无妨,一切会和从前那样。
虽然明蔚与他同寝一床,但看不见脸就又开始想念,他又翻身望着明蔚发愣,明蔚用姆指轻压他下唇,指腹反覆辗揉,他觉得唇瓣被碰得微热,明明不是亲吻,但这曖昧的碰触让他身子都有些酥软无力,舒服得想沉溺。
「不如我施法弄晕你?」明蔚话音极轻,他也是不安的,知道小羊心中除了他以外仍有其他牵掛,他不禁兴起一个念头想把人弄晕,带到遥远而隐密的地方藏起来。
「不了。乾脆继续上路吧?」小羊任由明蔚抚摸自己脸庞,他依恋的偏头倚靠在其掌心上。
明蔚问:「想去哪里?」
「还没想好,想去找娘亲,还有你妹妹。到热闹的城里应该比较能打听消息?只不过我们还是得躲着灵素宫的眼线。」
「那么……」明蔚坐起来,小羊跟着起身拉住他欲施术的手说:「等下。外面有闪电。」
明蔚挑眉浅笑:「你又不是度劫者,怎对闪电雷鸣有这样的反应?」
「不觉得有些熟悉么?那好像是灵素宫的雷炎术,轰得那么频繁,不太自然。我担心宋叔他们,传张符给他们报个平安?」
明蔚歛起笑容注视少年,沉默的和自己的私欲对抗,他又开始犹豫要不要把小羊弄晕了、带走藏起来,但他明白这会伤了小羊,他尽可能的想让小羊对自己放心,并不希望自己丑恶贪婪又自私的那一面吓坏少年,即使小羊可能也不会嫌弃。
小羊不知明蔚内心那些念头,但他害怕自己连累了宋叔他们,这份不安强烈到难以忽略,他从储物戒找了张传信符,符咒理应在燃烧或被掐碎后变成某种活物的样子去传信,但这次符纸燃烧后只剩灰烬,点点星火和烟尘消散在夜色之中。
小羊忧心道:「传不出去的传信符,要不是对方没有了,就是对方在收不到这法术的地方。宋叔他们可能有危险,我们回去看看?」
明蔚提醒道:「万一盛如玄真的找到蓝花村,我们折返岂不是自投罗网?你救得了谁?」
小羊哑口无言,他的确救不了任何人,而且也不能连累明蔚。可是万一拖累了宋叔和蓝花村,他也绝不会安心。
明蔚知道要是蓝花村那里出事,他们就算回去也很难脱身,只怕没有什么好下场,所以他想带小羊一走了之,但如此一来这事会在小羊心里落下一些阴影,那会像有毒的种籽,往人心里扎根茁壮。
「怎么办?」小羊越想越焦虑难耐:「也许回去看会发现大家都没事。就算我们不回去看,如果蓝花村真的出事的话,那灵素宫的人也会追上我们不是?早晚都要面对,不如就去看看?」
明蔚看他心意已决,心想凡事还有他和宋繁樺挡着,于是答应道:「那走吧。」
说到底小羊也只是个年纪很轻的少年,他揪着明蔚袖摆问:「你不拦我?说不定我是错的,也可能害了你。」最后那句话也是他最犹豫不决的原因,他不是没有私心。
明蔚听到这话,忽然明白自己和小羊之间的羈绊仍是比别人还深刻的,释然微笑:「你真傻,这有什么好问的?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从前一直是如此,我可曾拦你?今后也会是如此,是我想和你走在一起的,你不必害怕。」
***
蓝花村这儿的天空乌云密佈,厚重云层间雷电交加,彷彿有谁要度劫,实则为灵素宫的修士们佈阵施展大范围的雷炎术。然而那些厉害的法术只在村子上空轰炸出一朵朵淡蓝光纹,那抵御的法阵与宋繁樺带小羊逃走时用的相似,看起来都像村里遍地绽放的蓝花。
宋繁樺让屈爷带其他人躲进屋里避难,自己则在外面应付灵素宫那伙人。
屈爷摸摸春蓼的脑袋,又一道雷电打下来,春蓼吓得跑去抱一旁哥哥大腿,猫耳的姐姐说:「多亏有事先佈下了防御法阵,可是接下来怎么办?」
屈易宽搓着下巴短鬚思考道:「虽然挡得了一时,但还得想办法逃出去。这里施展那防御法阵已经有些勉强,也无法一次用传送阵把所有村民送走,都躲去食堂地道里吧。」
「可是屈爷爷,地道还没挖通啊。」
「先躲吧。」屈易宽拍拍猫族的少女说 :「你照顾他们,我去外面看情况。」
屈易宽回到食堂看窗外不时闪着雷光,他一走出食堂,羽族的少年就担心喊:「宋叔你看,屈爷爷他……」
宋繁樺和几个稍有修为的少年少女在外准备应敌,这个蓝花村是住了最多神裔的地方,但也是战力最弱的,几乎只有老人或孩子,宋繁樺看屈易宽出来也只是互相点个头,没有多讲什么。
宋繁樺清楚单凭自己是护不住整个蓝花村,只能设法多带些村民逃走。他跟屈易宽说:「我怀疑自己是被灵素宫下咒追踪,他们来得太快,原以为最少也得两、三天才会找来,盛如玄那面宝镜似乎还能破解这里的迷阵。这样的话我不适合带神裔逃走,得设法分散。」
屈易宽说:「我只能施展一次传送阵,送走三个。」
宋繁樺皱了下眉思忖道:「我可以施法阵送走十人。尽力而为吧,屈爷跟我去食堂里先送走一些人,小光进我传阵带九个孩子离开。」
唤作小光的是羽族少年,小光忧心问:「那宋叔你呢?而且光是送我们走就得耗你元气,你该不会是要留下来?」
宋繁樺揉了揉少年头发说:「我自有办法,你们先逃,看要自己躲着还是逃去其他可能有神裔的地方。」
小光和其他人并不傻,知道宋繁樺说的有办法只是在安抚他们,希望劝他们安心离开,但他们谁也没有说出挽留或否决的话来,一是知道此时没有更好的办法,二是他们都怕死,或是比死更恐怖的事。关于精怪被修真者逮到可能会有的凄惨下场,他们多少都有见闻,甚至自己就曾经歷过,好不容易死里逃生,自然也有阴影。
宋繁樺、屈易宽和那些少年少女回食堂里,打算在食堂施法送村民走,此时蓝花村上空的修士们还在不停施术攻击,领头者之一即是林东虎。林东虎对一帮师弟们喊话道:「继续砸法术,别停,你们盛师弟被妖魔拐了,要是放任下去会害了灵素宫名声,我们要把师弟救回来,铲除妖邪。」
不远处的蓝晏清听了有些不以为然,他并不认为是宋繁樺拐走盛雪,虽然和宋繁樺没什么往来,但他知道宋繁樺并非那些下流妖魔,否则盛雪和周谅也不会常常往宋繁樺待的山头跑。蓝晏清认为这次的事有不少疑点,盛雪一个人跑下山做什么?盛雪不可能跟他们一同去秘境,倘若是溜出去玩的话又怎么一去就是数月之久?还有师父的态度也有些奇怪,当初是师父让宋繁樺救回盛雪,如今也是师父说他们两个有问题,师弟身上的诅咒又是怎么消失的?
「盛雪……」蓝晏清认为师弟身上的诅咒解除是好事,其他谜团都可以慢慢查问清楚,而不是像贸然扣个罪名。不过他一直都听从师父的意思,从来也没出什么错,唯独这次他无法理解师父是怎么想的,也担心盛雪的安危。
当时盛雪推开他并施展罡风的神情让他感到很陌生,像严冬的冰霜,他甚至有些毛骨悚然。他真的很想知道过去几个月里,盛雪身上发生了何事。
「他们的阵法开始溃散了!」有修士大喊,其他人跟着兴奋大叫,他们彷彿在参与一场灭妖大战似的,无视村里出现的村民非老即幼。
逐渐被击溃的防御阵法出现许多空隙,雷炎法术穿透逐渐瓦解的护阵,将地面花田菜圃都轰成焦土,其他屋舍也无倖免,很快村子成了一片火海。
「快走。」宋繁樺和屈易宽合力施展传阵,让地道躲着的村民先走,那阵法能送走将近二十位村民。宋繁樺出声催促,小光看食堂外好像更危险了,赶紧拉着屈爷爷一起进传阵。
还剩下不少村民,他们没能进到传阵离开,全都不安的聚成一团,宋繁樺望着他们承诺道:「我倒下以前会保护你们。」
有个村民拿了农具站出来说:「我、我会保护自己,宋叔你不必担心我。」
「是啊,我们也有点道行的,打不赢就逃,我很会逃跑。」
精怪们越说越有信心能逃出生天,宋繁樺却对他们十分愧疚:「都怪我将你们聚到一起,没想到自己也是早就被利用了。」
一团带着雷电的火球炸烂了食堂门口,宋繁樺挥掌将火球带来的炽热大风煽开,食堂一大面墙就此倾毁。村民们惊呼并抱成一团,但是看到宋繁樺挺身护着他们的背影又逼自己鼓起勇气往前,有的见宋繁樺双臂都受了伤就施展疗伤的法术,有些则是朝空中修士们放出一蓬又一蓬的飞针反击,被宋繁樺打落的修士们开始和那些精怪缠斗。
林东虎飞到蓝晏清身旁怂恿道:「蓝师弟不是很着急盛师弟的安危?快去问那头狼啊。」
蓝晏清瞥他一眼,没应他半句话,但仍飞到了宋繁樺那里抽出佩剑。宋繁樺看向蓝晏清说:「你师弟不在这里。」
蓝晏清神情肃冷低声应:「我知道。」
看来是没什么好说的了,宋繁樺馀光见到村民们陆续受伤,他的反击不再留馀地,一掌一拳都得死一个修士。那些灵素宫较为年轻的弟子们起初还觉得这和平常试炼差不多,就是解决一些闹事精怪,他们不曾见识过这个宿月镇神裔狼族的能耐,忽然看到宋繁樺杀气毕露都吓得懵住。宋繁樺显现出部分野兽姿态,身形持续变化得更高大,让灵素宫那些年轻人看了都变得怯战不前。
蓝晏清出剑不及宋繁樺的身手快,眼睁睁看几个认识的师弟、师妹死在狼爪之下,然后像破布似的被扔开,顿时也起了杀意,咬牙怒道:「我杀了你!」
宋繁樺知道蓝晏清是小羊一直以来敬爱的师兄,但这与他无关,他不在乎。蓝晏清俯衝而下,欲一剑刺向狼妖的天灵盖,狼妖陡然变招一爪要朝他心口抓,但他衝得太快,只能勉强闪过要害,胸口被狼爪挠出深浅不一的血口,同时他的剑也在宋繁樺的肩颈留下不小的伤口。
宋繁樺痛得发出狼号,又听到其他村民的哭喊惨叫,他像是忘了身上的伤口继续奔向蓝晏清。蓝晏清踉蹌几步拿剑拄地,林东虎喊了声:「师弟当心!」
宋繁樺早就预料附近那些修士会偷袭,看似蓬松的狼尾倏地坚硬如钢横扫一周,林东虎仅是被尾端轻扫就如尘埃般飞出去,拨开衣衫一看胸口有些塌陷,肋骨不知断了多少。
蓝花村的村民从前只知逃跑,但也不是对战争毫无所知,他们开始懂得聚在一起各施所长应付那些修士,加上宋繁樺大开杀戒,天上的修士都被打落到地上,落地的修士也没几个能再和宋繁樺那样的傢伙斗。
偏偏这时候灵素宫又来了一波人,云层间隙落下一束束灿亮的白光,光芒缓和后就看到满地伤患间站着一个宛若天人的男子,蓝晏清望着那白衣胜雪的男子才缓下情绪低喊了声师父。盛如玄似有所感的偏头看了眼徒儿说:「都退下吧,你们不是宋繁樺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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