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节(1 / 2)
叛军中不乏有士族中人,也都听过魏兰璋这个名字,得知是他在守城,这城池久久未能攻下,他们倒也没有太意外。敬仰魏玠的人不在少数,见他落入今日的窘境,也不免有些唏嘘。魏氏是可用的人才,并非没有人前去劝降,然而魏氏出身魏氏,以魏氏的风骨与气节,降了反倒是件稀奇的事,他们也不曾抱有多少希望。
因此,在魏玠愿意降城之时,连叛军中都是哗然一片。
有人心中鄙夷,亦有人为留下人才而庆幸。
虽说叛军中的人参差不齐,有士族与寒门,亦有粗鄙野蛮的夷狄与庶民。倘若能将魏玠收揽到钧山王手下,放过这满城的军民也不算难事。何况很快世子便会赶到,要杀要留,还要看他的定夺。
降城当日,成安郡骂声一片,魏玠一人揽下所有罪责,即便他们早有屈服的心思,此刻也像是找到了出口,将所有不堪的辱骂之词都推到魏玠身上。
敌军应允了魏玠的要求,不杀城中百姓,不奸|□□子,将草药送回城中。而他愿投钧山王麾下,不再替当今圣上效命。
魏玠一人换一座城,已经极为值当。然而军中不少未曾开化的蛮夷,并未听过魏玠的大名,自然也不知晓他的分量,想要拦住他们在城中烧杀劫掠才是难事。
既然应允了魏玠的要求,他们也该尽力去做,只能让手下人拦着,不许他们在城中滥杀无辜。
听闻魏玠还有一爱妾,他们便将两人一同关入地牢,等到赵郢赶到成安郡再行发落。有寒门学子前来拜见魏玠,态度还算恭敬,甚至还允许魏玠带上自己的琴。
只可惜看守的人是两个夷族,听不懂中原的官话。魏玠让他送些水来,对方丝毫没有理会,他便放弃了。
薛鹂意识不清,难得地开了口,呢喃着要喝水。
魏玠并未多想,用琴弦割出了伤口,将血喂给了她。
夜里的时候他又喂了两次,再缓缓替她擦净嘴角的猩红。
薛鹂意识不清,半梦半醒的时候尝到了口中的腥气,恍惚着睁开眼,听到黑暗中响起细微的咯吱声,却没有听到魏玠的声音,遂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次日晌午,才有人迟迟送来了药。
赵郢赶到的时候,见到的便是魏玠将薛鹂抱在怀中,替她擦净下颌处的药汁。魏玠的衣袖滑落,露出几道深浅不一的伤痕,半个小臂上都是干涸的血迹。
“魏兰璋。”赵郢面色阴沉,冷声唤他的名字。
魏玠并未抬眼看他,只是自顾自地替薛鹂擦净唇角和衣襟,好一会儿了才抱着她起身。
他平静道:“治好她,我会为你效命。”
赵郢冷着脸将薛鹂接过,愤愤道:“倘若不是你,她也不会是今日的模样。”
魏玠没有答话,臂弯间的重量忽地消失,似乎一切都随之变得空荡荡的。
第85章
薛鹂醒来的时候天色灰蒙蒙的,分不清是傍晚还是黎明,听到动静,守在一旁的女子立刻醒了,连忙将她扶起来。
她见对方面生,警惕地往后退,正想开口询问,嗓子却又疼又哑,一开口就像有刀子在刮,又觉着口中似乎有种古怪的腥气。
女子看出她的不适,连忙倒了杯茶水递给她。
薛鹂小心翼翼地接过,却不想如今连吞咽都带着疼痛。好在喝了两口茶,勉强能开口说话了。
“你是何人?”
女子不会说官话,薛鹂勉强听出她说的是:“奴家是小将军派来的。”
薛鹂笑了,说道:“小将军,怎得还有人叫他小将军?”
魏玠声名远播,长着一张没有烟火气的脸,与带有杀伐之气的将军名号总有几分违和,薛鹂实在是听不习惯,如今这小将军,她便更觉得好笑了。
女子答道:“军营里的人都这样唤郎君,还有人唤他世子。”
薛鹂这才觉得不对,试探道:“你们是何时到……”
她的话尚未问完,门便猛地推开,一个人影迅速跑到榻边,将她紧紧按到怀里。
“鹂娘,你可算是醒了。”赵郢惊喜地抱紧她,而后又退开些,捧着她的脸,笑道:“幸好我来的及时,你险些要被那几个蠢货害死。”
“赵郢?”薛鹂的身体霎时间僵住了,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病糊涂了,为何眼前的人会是赵郢。片刻间,她脑海中已经闪过了许多种可能,如同那些令她窒息的噩梦一般压上来。薛鹂慌乱地移开眼,在屋子里寻找熟悉的身影。
“魏玠呢?”她紧揪着衣角,语气中有连她都未曾察觉的颤抖。“他死了吗?”
赵郢见她不安的样子,立刻又将她搂到怀里,拍着她的肩膀安抚道:“你莫怕,往后他再不能伤到你了。”
薛鹂一听,也不知怎得,控制不住地流眼泪,一边咳嗽一边抽泣,肩膀也跟颤栗不止。赵郢还当她是喜极而泣,轻拍她为她顺气,好声好气道:“怪我当日没能好好护着你,让你落到魏兰璋手上,吃了这样多的苦不说,还险些被他害得丢了性命……”
她只能强忍着压下情绪,艰难地撑出一个笑来,满面泪痕道:“我总……等到兄长了,义父与芸娘近日可还好?。”
“他们一切都好,你不必忧心。”赵郢说完后,面色上露出了些许为难,瞥了薛鹂一眼,别开目光,略显心虚地压低了声音。“只是父王他一向爱惜人才,魏兰璋虽为人卑鄙下作,却还算有些聪明才智。如今他被魏氏所弃,父王命我留他性命,日后再替我军效命……只怕是不能替你杀了他。”
言罢,他瞥了薛鹂一眼,看到她愕然的神情,忙又说:“你莫气,我定不会叫你白白受辱,只需留着他的性命,往后自有法子磋磨他。”
薛鹂摇摇头,说道:“多谢兄长,既是义父的意思,还是好生留着他吧。既要收他为我军所用,便不该故意折辱,以免他生了旁的心思,不会忠心替义父做事。鹂娘并非不识大局的人,怎会为此事与兄长置气。”
赵郢听她这样说,心中顿感宽慰,怜惜道:“你莫怕,往后我好好护着你,再不叫你受委屈。”
薛鹂的病逐渐好转,只是身体仍虚弱。新来的侍女是赵郢在城中随意找的人,薛鹂醒了以后,她便回家去照顾孩子了。而后又来了一个女人,据说是被那些蛮夷掳到军营中的军妓,看着与薛鹂一般大的年纪,刚到院子里的时候,目光总是怯怯的,也不大敢说话,一举一动都透着小心翼翼。
军中多是男子,赵郢见她还算安分乖巧,才挑了她来伺候薛鹂。薛鹂问了才知晓,那女子也是吴地的人,虽说乡音不同,薛鹂也能勉强听懂些。
女子也告诉她,成安郡不是被敌军攻陷,而是魏玠甘愿降城。
魏氏百年来从未出过叛主之人,而魏玠这个被魏氏捧上神台,成为魏氏风骨象征一般的人,却做出了叛主降城的耻辱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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