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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让步(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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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正逢泉刺杀晴华失败之后的第三天晚上。

暗杀队的老师傅们得到了消息,又见泉没有要返回基地覆命的意思,没过几天便派出幽香要她取下叛逃者的性命。幽香奉命来到泉的旧居,一个轻踏翻墙而入后无声落地,抬头时却意外见着门口一个娇小的身影入了她的眼。

对方头带马骨,一派轻松地盘坐在门前,洞下射出的一道锐眼精光震得幽香不自觉退了两步,就算不曾亲眼见过,她也绝对听过此人的名。

「这人你们动不得,他可是我费了好大的劲才招到的护法啊。」女孩这样说。清脆幼稚的声音自面具底下传出,背后却暗藏着深刻的警告,不容人拒绝。

可幽香也不是初出茅庐的生手,什么艰难的任务她没碰过?不需要对眼前手无寸铁的幼童感到畏惧才是。幽香反抗多年的天生直觉,忽略臂上涌出的鸡皮疙瘩,握紧手里的长鞭红袖一挥,就往晴华的细颈毫不留情地招呼过去。

那触感也的确是击中目标的感觉!幽香暗自窃喜,可随后震惊到无以復加,因为花仙的首级还好端端地接在她的脖子上。可是,她明明有闻到血味啊!幽香愣了半晌,才低头往湿漉漉的右腕看去,手背上不知何时裂了好大一个口子,原来汩汩的鲜血竟是自己流的。

「唔,白罌粟,你可真大胆啊。」命花被人一语道出,幽香的心脏像是被活活掐住般传来阵阵闷痛。花仙伸出白纤的小手,朝头顶白骨的侧面摸去像是在确认什么,幽香才发现上头多了一道方才没有的裂痕。晴华的唇畔隐带着冷笑:「袭击马骨花仙会有什么后果,还想再试试吗?」幽香瞪着她,以完好的手死命按住血流不止的伤口,却遏止不住身体颤慄。是这面具……这面具在保护花仙吗?

她难得一次狼狈地逃跑了。或是说,暂时撤退。

没过几天,到了晚上幽香又在附近徘徊,见到晴华又在原处守候,她选择默默退开。第一次或许是巧合,可第二、第三次……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个人在那里守着小林泉。花仙到底是人还是去他的神仙,都不用睡觉的吗?幽香暗声咒骂。

等啊等啊再等下去,怕是师傅要派人来寻她了,这种僵持不下的情形她还真没碰过。幽香硬着头皮,移动僵硬的双腿自阴影下慢慢走出。

晴华这次坐卧在人造池旁的大石上闭目养神,幽香一朝她靠近,那双不似人的眼眸便倏地睁开:「你不能再来了,我也没空跟你一直耗下去。」花仙说着,边打了个哈欠。哈,原来元君也是会累的吗?

「近期消息应该很快会传开。小林泉入籍南院,以后大家都会知道他是花仙保下的人,切莫再做无谓的举动。否则……就是公然与花仙为敌了。」花仙带着挑衅的口吻,意味深长地朝自己手背上的疤痕看了一眼,幽香努力克制燃起的满腔怒火,咬紧了牙关。

「去告诉派你来这的那些人,若他们肯放弃小林泉,我在位期间愿对暗杀队所作所为睁一隻眼闭一隻眼。彼此各退一步,如何?」

幽香没有回话,转身离去。

然后,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她笑盈盈地看着呆若木鸡的男子,嘴角扬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冷意。幽香当然没那么好心,之所以细说陈年旧事,只是想让泉再多嚐点不甘与绝望,平復一下自己当年受到的羞辱罢了。

晴华溺水早夭的事幽香是知道的。听说小林泉在那天以后足不出户,不接见任何人,连为花仙举办的隆重葬礼也不肯出席。一直到送葬流程结束,一名林姓女子身穿黑色丧服闯进他家,拉不住她的其他族人在外头不住张望,只听得锅碗瓶盆被砸烂的巨大声响还有尖锐刺耳的怒语在屋内回盪……

如果花仙对他而言真有那么重要,那她这把狠辣的匕首就是真真切切地插进了那人心窝上最软的一块。幽香等着看他崩溃自责的表情,反见对方仅露出了一抹淡笑,令她心中满是诧异,完全无法理解。

「琉璃苣再快,还是快不过姑娘的先见啊……」泉轻叹着,眼里透着黯然,语气中似有一丝惆悵。

「幽香,我不会让你杀了和真。」他沉声喝道,振了下青黑色的衣袖,举起手中绘有琉璃苣浮雕的银柄铁扇,不敢轻忽眼前妖冶的红衣女子。刚硬的眼中有着坚毅的决心,双瞳因为命花的运行而变得湛蓝如空,连地上几粒飞舞的尘沙都尽览无遗。

「师兄,你以为我今儿为什么话这么多?」她冷笑,手里甩动的青鞭在空中响了好大一声。「我是来收八年前欠着的那条命啊。」随着势在必得的话语,幽香一个利落的劈打,伴着加倍凌厉的攻势朝泉击杀而去。

簷廊上,女孩手抵着下巴望着远山沉思。不需要以马骨示人的时候,晴华就极少穿上雪白的长服,此刻淡蓝色的振袖在她身上彷彿是摘下天下一片云彩编织而成,白黄交匯图案生出一片片繁花翠叶,头上绑着的是跟晴奈成对的发饰。

那模样看起来就跟普通的女孩没两样。

「姑娘,您能看到多远以后的事物?」泉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不经意地问道。

晴华闻言顿了顿,有点讶异寡言的护法竟主动开口找她说话。她扭头转向英气风发的少年,笑道:「够远了。」见他又开始如往常一般沉默,她随口又道:「上任护法的日子,还习惯吗?」

泉愣了愣,下意识先回答:「还行。」没过几秒,又改口低声徐道:「比以前好太多了。」

「是吗。」她淡淡地道,尔后露出领会的神情,语气多了几分不羈与顽皮:「听说,最近本家的人态度傲慢,对吾辈多有狂妄言行。」泉心头一惊,什么事都瞒不过她,他想,正想请姑娘不要为无谓的琐事烦心,又听她说:「我挑个日子钦点你为正式护法,可好?」

巨大的沉默在空气中漫延开来,晴华一度以为自己在跟一尊石像讲话。但她也没有催他回答的意思,只是静静地把玩手里的一枚墨玉,一面好奇这颗长着琉璃苣的脑袋瓜子不知道都在想些什么。

「我接任护法之名不过两个月……怕是不太妥吧,姑娘?」

「我当花仙也不过多你一年而已啊。」她耸耸肩。

「这……」呃,能这样比的吗?

「你若不愿,那就以后再说吧。」晴华笑了笑,爽快地代他决定。她认为泉在那苦思了老半天,八成是不知该如何礼貌地推辞盛意而已。晴华站起身准备离去,一隻健壮的臂膀却突然拉住她飘在空中的衣袖,令她不得不停下脚步。

晴华面带疑惑,回身向着阻她离去的护法望去,心想这好像是她第一次见他对自己显露些许违逆之意。泉的眼里带着晴华难以解读的情绪,一向无波的人像个普通人充满生气竟会是如此罕见的景象。他松开拉扯的掌心,毫不犹豫地对她行了个大礼。

「愚懦如泉,您不嫌弃的话,就劳烦姑娘了。」

而她笑得灿烂如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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