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1 / 2)
程鸾显然是完全不知情的, 而赵子衿更加——那姑娘眼里就差写满“担心陛下”四个大字了。程贵太妃再次生出心累的感觉:谁能想到和如今这位年纪轻轻的天庆帝相处, 明明后宫人烟稀少更无争端,她却过的比当初明帝夺嫡时还担惊受怕。
“鸾儿和赵姑娘先去休息,闵姑娘和萧姑娘暂留一下。”
回到宫中已是戌时末了, 可要是不问个清楚,贵太妃哪里能睡得着?萧念安和闵蔚慈对视一眼, 对贵太妃的盘问显然在意料之中。倒是赵子衿犹豫了片刻, 大着胆子道:“若贵太妃是说那位萧姑娘的事, 臣女也想听一听。”
程贵太妃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程鸾到底对姑母察言观色日久, 急忙拉起赵子衿行礼告退, 一溜烟儿跑没影了。贵太妃揉了揉额角看向剩下站着的两位姑娘, 无力的摆摆手:“都坐吧,说说看, 你们什么时候知道陛下今儿是要干大事的?”
萧念安正欲开口,被闵蔚慈轻轻拉了拉袖子, 略一停顿便被闵蔚慈先抢了话头。闵姑娘同样露出一个无力的笑容摇了摇头道:“启禀贵太妃,臣女哪里知道今日如此凶险,不过是当时情急之下拿赢家表姐出来说事安抚人心罢了。”
程贵太妃虽是累了,但依旧敏锐的很, 盯了闵蔚慈一眼, 不咸不淡的追问:“至少是知道那位阿碧姑姑就是赢姑娘的?”
闵蔚慈犹豫了一会儿才点头, 小声解释道:“贵太妃想来知道,赢姑娘是臣女的嫡亲表姐,臣女自然见过她的长相。阿碧姑姑在宫中虽一直蒙着面,但今儿您也看到了,既是蒙着面,哪里又真就是‘一位’阿碧姑姑呢?”
程贵太妃眼神一闪。
闵蔚慈便笑了:“阿碧姑姑和谁关系最好,贵太妃在宫中自然是知晓的,您觉得为何一个突然冒出来名不见经传的小宫女竟能和乾元宫的掌事姑姑打得火热?那日您带着臣女等去给陛下请安,正好与余招娣余宫女打了个照面,您可记得那会儿无论是萧妹妹还是臣女,都将宫女认作了赢青玥赢表姐么?”
“所以——”程贵太妃脑中急转,已经隐约触及到了真相。
“余招娣便是阿碧姑姑,阿碧姑姑便是赢表姐。”,话说的有些绕,程贵太妃却听懂了。只听闵蔚慈轻声却笃定道:“因我们先一步发现端倪,陛下才让赢表姐暗中与我们交代了此事,以免我们一时口无遮拦反而乱了陛下的计划。然我们也是今日听闻陛下遇刺才约莫揣测为何陛下非得摁着赢表姐的身份不提,便是因为有此一道杀手锏,陛下才敢做这般大胆的计划吧?”
一切推论合情合理,但程贵太妃绝不是这么容易说服的。她脑筋愈发清晰,很快找出其中破绽:“但余招娣分明是小选民女入宫被阮虞公子捡到的,若不是陛下听闻阮虞在冷宫中的动静——”
“陛下虽未明示,但隐晦暗示过臣女等,这是赢表姐任务中出了岔子不得已通过阮公子遮掩身份的手法。”闵蔚慈解释道:“臣女在行宫时遇到阮虞表哥,亦向表哥证实了此事。”
实则闵蔚慈也是因为萧念安对这一条语焉不详才下意识的试探了阮虞一番,不想阮虞先被她闹的一头雾水,她却当阮虞的沉默是默认。此时与程贵太妃说起,她心中着实不虚,竟这么阴差阳错的把程贵太妃也说服了。
“这么说,陛下对阮虞并无迁怒,反而还是挺看重的?”程贵太妃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闵蔚慈莞尔一笑:“坊间传闻陛下行为荒唐,但贵太妃在宫中应看的明白,陛下对前朝的把控和朝政的处置虽有剑走偏锋但绝无肆意妄为的。怎么可能因秦师一门的劝解就将一位文人士子软禁冷宫作为惩罚的?要是陛下真心折辱,阮虞表哥好歹是个风骨文人,便是以死明志也不会这般苟且偷生啊。”
所以相比来说,阮虞在暗中替陛下做事的可能性比他被陛下收为禁脔的可能性着实更大。再想想当朝首辅赵简亦是秦钊门生,亦是翰林院小吏时成为陛下心腹替陛下暗中串联,及陛下一朝登基后立刻青云直上三年内坐上首辅宝座,程贵太妃越是想下去越觉得这就是元修的用人风格,阮虞极可能就是第二个赵简。
阮虞这条线算是解释清楚了。唯一的问题是——
“既然陛下早就和赢姑娘两情相悦,为何不早说出来,非要再折腾你们一回?”程贵太妃皱眉不满:“他这两年一直是那么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样,但凡长眼睛的若不是知道他是因为赢世子,只怕以为是心上人死了呢!”
这话说的可是极重了。尤其是皇贵太妃想起来:“而且那次本宫将余招娣叫来慈心宫问话,也没看出陛下对她有多上心……”
她说着说着,自己倒不确定起来。虽说她那时笃定陛下看余招娣的眼神并非爱意,但回过头来想,陛下当真是因她起了心为他选妃心中不满才一下朝就急匆匆赶来?还是怕自己为难了余招娣?又或是怕自己的话让余招娣误会了什么?
“赢表姐既不能表明身份,想来陛下也不能显得太上心吧?”虽不知道程贵太妃说的“那次”是哪次,但终于捞到说话机会的萧念安赶紧抢答:“再说了,皇帝表叔的演技多好啊,寻常人哪里看得出他在演啊……”
她这真真儿是随口一句肺腑之言,却换来程贵太妃与闵蔚慈心有戚戚的一同点头。毕竟这可是位扮演纨绔扮的只比真纨绔更纨绔百倍千倍的大爷,当初他和赢世子在京中招猫逗狗人嫌狗厌,谁能想到他有朝一日登基,会是这么位铁血又老辣的皇帝?
所以他真要眼,自己看不出来也是理所当然吧?程贵太妃再次被说服了。心中已经基本信了这两位的说法:陛下早两年救下赢姑娘并放在自己身边,而赢姑娘一直在暗中为陛下做事——其中大头可能正是调查被废的明帝一脉暗中留存的势力。阿碧姑姑是赢姑娘明面上的身份,若赢姑娘外出时,便由她的亲近侍卫蒙上脸冒充,由此将赢姑娘的存在彻底隐藏起来。
年初时赢姑娘遇上意外,不得已换做余招娣的身份保全自己。程贵太妃默默的想,说不定余招娣这个身份就是陛下特意为了她做的,也难怪天衣无缝的无论是谁都查不出不对来。
无论是“阿碧”也罢,“余招娣”也罢,既是陛下的人,总是要回到乾元宫的。或许阮虞是其中一环,或许只是知情人,总之他救人又送人的奇葩行径在宫中没头没尾风言风语的传了一阵,便又让余招娣回到原位,不过是中宫又多了位“得宠”的下人女子罢了。
今日将二王余党一网打尽,两位庶人王爷证据确凿难逃一死,赢青玥再无必要隐藏暗处。陛下的一番安排让她既有护驾之功又正大光明由萧家老将军证明了身份,无论之后是继承镇北军还是被陛下迎娶为皇后,前朝大臣在今日亲眼所见亲身体验了一回之后,想来也再说不出反对的话来。
不愧是心思深沉谋而后动的皇帝陛下!程贵太妃越想越觉得清晰明了。甚至这四位姑娘入宫都能解释的通:一则贵女入宫给陛下娶后造势,这四位已是京中闺秀翘楚,而赢姑娘无论身份还是与陛下的情谊都只比这四位更高。二来闵、萧二位本就在局中,非但不会阻扰,反而是陛下与赢姑娘天然的帮手。便是赵子衿——哪怕赵子衿确实一无所知,但既然连阮虞都是知情人,那赵简一定也是陛下一伙儿的!
看来只有程家是被蒙在鼓里的啊。程贵太妃默默叹了一声,打点精神道:“多谢闵姑娘和萧姑娘给本宫解惑。时辰不早了,两位姑娘早些歇息,明儿就能出宫和家里人团聚了。”
闵蔚慈和萧念安起身行礼,一块儿往后殿走去。萧念安忍了又忍,终是拉了拉闵蔚慈的衣摆小声问道:“真的是阮公子给陛下做事,替赢姐姐遮掩的吗?阮公子竟然承认了?”
闵蔚慈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轻轻点了点头。心道小姑娘着实好奇心重还疑心不小,连陛下亲口告知的信息也不信么?
殊不知萧念安才是一头雾水的?????那个:陛下明明是说赢哥哥九死一生为了报仇才以余招娣的身份入宫,被阮公子误打误撞救了,只是为了避过赢哥哥的欺君之罪将赢哥哥的身份换做赢姐姐,才编了阮公子从中协助的鬼话。
她原想就算闵姐姐信了,阮公子自也是不会承认的,还怕这表兄妹一旦见面若是说出了差池怎么解释。真不知皇帝表叔是怎么给阮公子编了词儿,竟能让阮公子非但承认了,还与闵姐姐以为的情形分毫不差的呢?
作者有话说:
问:怎么才能让你编的谎和别人想的一样?
答:让ta自己脑补自圆其说然后默认就行了
闵表妹成为帮助阿青落实身份的主力队员,为她点赞~
第40章 钦差
萧念安想不通阮虞是如何被元修说服的, 但其实阮虞才是最没想通的那位。哪怕他晚膳时与其他公子们坐在一处,殿中传闻流转来时依着陛下的暗示当了一回“赢青玥”的身份证人,但回到宫中越想越觉得不对, 熬过一宿到天亮时终于下定决心, 定要找余招娣问个清楚。
也是他运气好,昨日陛下从围场趁夜回来时辰不早, 还没来得及移回乾元宫——也没来得及将阮虞赶回冷宫去。这会儿元修正在上早朝, 赢天青在青玥屋里补觉,便听下头小宫女禀告阮公子求见。
赢天青无可无不可,洗了把脸出来见人。阮虞先是把她仔仔细细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终是摇摇头:“你不是赢家的青玥表妹。”
赢天青心想这是废话。别人看不出来她不是赢青玥,以阮虞每年在赢家住一两个月的熟稔程度, 就算她和赢青玥顶着同一张脸也能靠气质分出两人截然不同来。毕竟青玥在家时走的是病弱大家闺秀的风格, 而她秉性就是跳脱纨绔的厉害。及她以余招娣身份出现在宫中, 当着阮虞的面时也是真性情示人, 阮虞又不是真脑子长包变傻了, 能信了陛下的鬼话才怪。
她既是默认, 阮虞心里更凉了半截,索性挑开了话头直说:“我并不知陛下让你冒充赢姑娘是为何目的, 但我须得警告你,军中大事绝不是你一个普通人能随便插手的。你可别以为凭着一张相似的脸就能摆弄边关数十万的将士, 若是陛下另有旨意要你如何去做还罢,若只是让你去边关呆着,你绝不能自作主张的瞎折腾。”
他是知道余招娣和他那个难搞的表弟赢天青一样儿不安分的——不是说会做什么坏事,而是有一股子无知无畏的闯劲儿。说好听点叫初生牛犊不怕虎, 说难听点就是不知天高地厚不顾后果。如当初余招娣与自己争辩陛下在江南的计策一般, 阮虞完全相信若是当时她在江南手握十几万的精兵, 只要陛下一声令下,她是真敢把江南世家屠个大半的。
可这种村姑,你要和她引经据典讲道理是绝对听不懂更讲不通的。元修苦口婆心连哄带吓:“陛下让你冒充赢姑娘自有他的道理,但你心里一定得明白,你不是将门虎女不会带兵打仗。你要是不听话延误了战机,那可是要砍头的,到时候就算陛下也保不住你!”
“……哦。”赢天青看阮虞急的脸色都白了,只能敷衍的点点头应付。她虽然不是赢青玥,但也知道边关战场不能乱来,她可比阮虞知道的多了。
阮虞却会错了意,只当她根本什么都不懂,咬咬牙小声道:“咱们好歹认识一场,我到底劝你一句,最好是你自己和陛下坦诚身份表明自己实在难当此重任。赢家姑娘的身份能给你带来好处不假,但其中危险你根本不明白……”
“……那个,阮公子啊。”赢天青无奈的叹了口气,忧郁的望向窗户纸:“虽然感觉你说这些仿佛是为了我好,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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