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2 / 2)
“什么?”阮虞心中闪过好几个猜测,要么是陛下早已打消她各种顾虑,要么是她根本舍不得这即将到手的富贵和权利。
赢天青表情愈发忧郁,深深看了他一眼:“从你警告我不要插手军中之事时起陛下就站在外头听了。你确定这些话被陛下听到,你的脑袋还能好么?”
阮虞:……??
阮公子僵硬的转动脖子,只还没等他完成这个高难度动作,清晰的脚步声已从窗外开始响起,没一会儿便踏进屋来,正是面沉如水的皇帝陛下。
赢天青并未劝什么。阮虞虽然是好心,但说这些话着实越界了。就算元修立刻要治他的罪也是罪有应得,更别说以她对元修的了解,其实元修并不是很在意旁人的非议说辞,约莫吓唬吓唬大表哥就轻轻放过。
实则元修方听到阮虞偷摸来对阿青瞎逼逼时着实有些恼怒,但越往后面,他就只觉得无奈和好笑。好笑的自然是阮虞什么都没弄清楚就敢过来胡说八道,无奈的却是阮虞的性格虽有些小油滑,但归根究底依旧是善良且正直的,甚至正直到有些执拗和矫枉过正了。
还是太天真太自信了。天真的以为天下大事只是朝堂上拍拍脑袋就可以决策,而不知其中需要多少考量,所有上位者做的任何一个决定都绝不可能是为了一己私利的心血来潮。
“阿阮。”皇帝陛下轻叹。阮虞早些年每每入京住在赢家都分爱劝说赢天青读书跟着他读书,阿青与元修吐槽了许多回,每回都气的牙痒痒。但元修看得分明,赢天青并不讨厌阮虞,表“兄弟”的关系其实不差。
与赢天青最要好的元修私底下对阮虞也挺亲近的,一直以“阿阮”相称。许是因为这样亲近的称呼让当时在江南的旁观者们误会了什么,才在之后越传越离谱的传出了陛下纳了个名叫阿阮的“男宠”的风言风语。
两人从未就此解释过什么,阮虞偶尔大着胆子的在皇帝陛下的怒火中作死蹦跶,所倚仗的也是这份由赢天青维系的亲近。然今日背后说坏话被正主儿抓了个正着,阮虞心中不免忐忑:他说别的话题许是陛下还能一笑而过,但事涉赢家和镇北军,陛下便是瞬间癫狂起来也是有的。
但元修并没有癫,而是一边拉过阿青的手准备一块儿去补个茶点,一边随口吩咐道:“阿阮既然这么闲,不如出去走走吧。在宫中关的大好才华志向关没了,倒生出一副七姑八婆的本事来,那岂不是我的过错?”
“出去——走走?”阮虞吓的一身冷汗尚未收回去,就被陛下一句话说蒙了。可惜元修并没有要跟他解释什么,拉着余招娣渐渐走远。
一番变故不止出乎阮虞的预料,完全让他摸不着头脑。他呆站在屋里没有回神,只有一句两句软语笑闹随着风吹进他的耳中,依稀是陛下颇为得意的声音:“……我连萧念安都不肯留在宫中,阿阮这胡思乱想的还是轰走了清净,免得一个两个的就知道占着你的时间……”
这真是一国之君说出来的话?这是哪家深闺怨妇吧?!阮虞不可思议的挠了挠耳朵,总觉得有什么关键问题被自己忽略了。
……
元修并没有让阮虞困惑太久。随着围场行宫一案逐渐走向尾声,陛下的一系列政令亦有条不紊的陆续颁布,每一条都足以让朝堂上震上一震。
先是最简单也是牵扯最少的一桩,便是陛下下旨封从五品翰林院侍读阮虞为正五品翰林学士,领二品钦差之职巡视江南、西南二道,所见任何问题皆可密折上奏。
朝中大人们便明白这阮虞既是陛下亲信,亦是陛下的一双耳目。陛下想要江南、西南二道的真实消息,说不定又以两位罪王伏诛,陛下要对周、蜀二地进行清洗收拢有关。
派钦差上密折这种事儿默认属于陛下专权,朝堂内阁没法儿置喙。而第二条便是将赢家遗孤赢青玥封为忠烈王,及年后便往边境赴任。
按说陛下突然封出位郡王,还是位女郡王,朝堂上多少是得吵一阵子的。然围场时朝中四品上的大臣都在现场看着赢青玥如何武艺高强的救驾,又有萧国公率先表示遵旨,程家默不作声。武将一系都没什么异议,文臣们就算想反对也只能扯些无足轻重的规矩先例之类话头,自然是毫不留情的被陛下无视了。
若说这一条还算勉强通过,但最后一条就让多少人惊的跳起来。陛下公开宣布往后不纳妃不选秀,宫中只会有一位正宫皇后,便是刚新鲜出炉的忠烈王赢氏。还不及大伙儿第一反应是“皇后善妒”,陛下再语出惊人,要从旁系宗亲里挑选嗣子养在宫中,待他百年之后择其善者继承大统。
这就是公开宣布不生娃了呗?朝臣们第一反应自然仍是“皇后不能生”?及多想片刻后立时明白过来,忍不住隐晦的打量皇帝陛下:
哪怕?????陛下是个天下无双的超级大情种也不至于现在就如此笃定要为了个不能生育的女人玩儿绝后,所以排除一切可能性,真相就是——
好了,后头的话不能说,甚至连想都不要想。朝臣们立时放弃了对皇后人选的小小纠结,脑子里已然开始考虑该投资哪位宗亲了。
元修反正脸皮厚,大大方方的让各位大人随便打量。甚至为了打消其中某几位执拗的老大人怀抱的万分之一的希望,及下朝后干脆将人留下,又招来御医当着众人的面把话说清楚。
他的身体状况御医当然清楚,但凡还有一丝可能,太医院这一窝子杏林圣手都不至于如此肯定的给皇帝陛下明着下了诊断。元修看着失魂落魄的老大人们打起精神痛骂明帝和先帝,甚至义正辞严的提醒史官详细记下作为后世警钟,一时竟有些感慨又有些好笑——不知道当初这两位给自己下毒时有没有料到,他们会因此在史料上被记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作者有话说:
皇帝陛下就是这么坦率!
第41章 明了心意
在大景朝臣被他们皇帝陛下一次次震惊直到麻木的进程中, 天庆二年的除夕也悄悄来临。
去岁陛下登基就拒绝了在宫中办除夕宴的传统习俗,说得好听点儿是免得天寒地冻各位老大人老夫人还得颠簸一趟,宫中又没有主位娘娘, 程贵太妃也不爱凑这个热闹。实则是元修着实看不得一群人虚伪吹捧的模样, 这些“胜利者”越是开心团圆,他心中的无明业火便盛的恨不得将宴席变成修罗血海。
而今年元修依旧拒绝了开宫宴。说辞自然还是那一套, 心境却决然不同。仿佛终于得到珍宝的孩童不肯将自己的珍藏示人, 他只恨不得日日与阿青黏在一起,如童年时一样从膳房摸两把瓜子糖,找个角落一窝就是一整天。
“……你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是喜欢我的?”赢天青一口瓜子糖嚼的咯吱响, 一点儿不避讳的追问道。若不是元修眼尖的发现她耳稍渐渐泛红,还当她当真如此镇定。
但阿青有问, 阿元就必须回答, 而且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元修口里也含着一颗糖, 脸上是些许怀念的笑意与羞赧的红润:“约莫是十四岁生辰过了不久吧, 夜里梦到和你这样那样……嗯, 就是你带我逛青楼, 楼子里的姑娘说的那些。”
“……那你还真行。”还当你多纯洁呢,原来心思早就脏了。赢天青鄙夷的“咦”了一声, 便听元修也问:“若不是阿碧偷偷告诉萧念安,我也不知道你心悦我呢。你又是什么时候的事?”
他一双眼睛纯明无辜, 赢天青实在无法将“青玥圆不了谎了就逼我学着喜欢你那天开始”这种大实话说出口。支支吾吾了一阵正要随意说个时间,元修却已一把拥住了她,笑的实在开心。
“阿青也会害羞呢。算了,阿青不想说就不说, 反正你是喜欢的我就成。”
着实是淳朴到卑微, 哪里像是个帝王, 分明像是个傻小子。赢天青愈发叹息。手上动作早已做过千百遍,捋一捋他在她肩头蹭的凌乱的发丝,顺手扯紧他身上的大氅。
“阿青从小就是这么照顾我的。”元修眷恋的握住领口有她手指余温之处,抬起湿润润的眸子眨了眨,心头充盈的甜蜜雀跃恨不得随着眼中水光一同溢出来。
这些日子有许多纷繁琐事,皇帝陛下的担子一点儿不轻。但元修却一直美的像是在一场他甚至不配拥有的美梦中一样,每天早起时就带着微笑,哪怕朝臣如何顶撞也能气定神闲,反而对着老大人们念起养生经来。
以至于不少大人都被吓着了。这位可是隐忍十数年一朝上位就血染菜市口的人物,这会儿陛下有多好说话,秋后算账时就说不得有多惨。
因这般阴错阳差的误会,元修在朝会上提出许多不合规矩的旨意也多数磨了磨嘴皮子就通过了。其中多数与如今炽手可热的忠烈王有关,包括但不限于以忠烈王的名义给镇北军发过年红包,提高忠烈王的仪仗规格,在宫中专辟一处偏殿给忠烈王休息,以及大肆修缮忠烈王在京中的府邸。
是的,赢家作为郡王爵,规格与当初的宁国公府是不一样的。因赢天青她爹是追封,赢青玥又宁愿待在宫里,赢府既没人住着,元修也就放着没让人动。偶尔他心情憋闷极了也会换了衣裳偷偷溜到府里走走,只不知结果到底是纾解了些许思念,还是睹物思人愈发哀愁。
但现在,他的阿青要堂堂正正回来当王爷了!元修当场拍板要求礼部和内务府主持大修!一切按郡王府规格天花板修!院子不好看就推了重建,园子不够大就把隔壁府邸置换出来扩建!完全不必保持赢府原有的格局,是怎么舒服怎么大气怎么豪华怎么来。
赢天青与赢青玥一同“苦谏”陛下,然而并没有什么鬼用。元修愣是顶着赢天青揍他一顿加三天不搭理他的巨大代价也非要盯着各部把这条旨意一丝不苟的执行起来。
其实赢天青懂他的意思。赢府是她住了十来年的家,也盛满了她对父母的回忆。元修并不希望她总被府里的一草一木触动,时不时淹没在失去亲人的悲痛中。
在元修亲自执笔的设计中,当初她父母居住的正院在王府里变作偏西的一处小院,里头的陈设一应照旧,并其他库房里属于老公爷和夫人的东西也全部保留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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