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1 / 2)
女人一出去,潘家宝就消了音儿。
馒头掉在地上,离床有些远,他趴在床沿努力几次也没够到手里,因此饿了一中午。又才骂了那么久,他又饥又渴。他没叫任何人,就这么躺在床上无能地望着帐顶,渐渐红了眼眶。
芦花趴在窗子上听了一上午,外面院子里的鸡飞狗跳终于停歇,然后安静下来。她又听了一阵,再听不到任何声响。
她靠着墙角滑坐在地,为新一天未卜的命运担心,发起呆来。
初时还不可置信,以为是做噩梦呢---来这里的第一天,睁眼就看到一个体型硕大的胖子直冲她流哈喇子,她吓得还没尖叫出声,那潘寿先她一步倒在地上发羊癫疯抽搐死了。死状很可怖,脸色青白,他嘴里的白沫子吐满了胸前的衣襟。
之后有五六日,她每天都活在极端的噩梦里。要不是那个叫刘桂香的女人为她求情,可能她已经被王婆子和潘仁贵打死了。就是至今,王婆子给她脸上扇的那一巴掌还隐隐觉得火辣辣的疼。
没被打的日子里,这潘家人自己也每天都会上演可谓“生龙活虎”的打戏和骂戏,打碎了她的美梦,终于叫她接受了自己穿越到异世界里的可怕事实。
不仅可怕,还荒诞。
她一个大活人,被这家陌生人转眼就卖了一千二百两。自己一分钱没着落,卖家因为分赃连着先打了一架,又骂了一场---这种荒诞的事情就发生在她的眼皮子底下。
而她为了能脱离这个蛇窟,还主动配合别人,一起欺骗了上午来“看货”的一男一女,目的就是为了能把自个儿卖出去,还能卖个好价钱。
芦花欲哭无泪。
不知道自己走的这一步,到底是对还是错。
命运未卜,前路茫茫,芦花抱着膝盖,又想起了这屋子就是那潘寿死时待的屋子,又惊又恐,咬着嘴唇,害怕地小声哭泣起来。
房门外传来了落锁的声音,不一会儿,门吱嘎一声,自外面被人推开了。
刘桂香先看了她一眼,方才跨进屋来,将手里端着的一盘馒头和一叠衣服先搁在桌上,跟着又走出去,就自门槛外提了一桶装满了热水的木桶进屋来,然后回身关好房门,还插上了门闩。
“事情已经成了,他们已经给了钱了。”
芦花站起身来,看着她忙活,还有些呆呆的:“我都听见了。”
“嗯。洗漱一下吧,再换身干净的衣服,傍晚时候你就要过门儿了。”
“……哦。”
第44章
叫她配合做戏, 表现好些,图谋再嫁,就是刘桂香出的主意。
芦花本来提防刘桂香, 在洞房里因她而死的那个胖子正是她儿子, 芦花担心她为了儿子挖坑报复自己, 自然要问她为什么帮她, 方才得知原来刘桂香也是被拐到潘家的,好人命歹---生个儿子被王婆子和潘老头娇生惯养,与她并不亲。她在潘家完全形同下人, 儿子也日常拿她当下人使唤, 如今男人躺在床上也还做着她的天。
难怪潘寿下葬那天,刘桂香全程都很冷漠, 还以为她人本来就是这个性情。
芦花心生同情, 戒心先放了一半。
刘桂香给她讲了许多,分析利害得失---
“我听说这家人老的少的都是读书人,读书人知书识礼, 应该不会像潘家这种刁民恶徒胡来乱来的。对方又做过官老爷, 讲王法,有门道,比我们平头百姓厉害多了。若有机会, 你便可以尝试着请求婆家人帮你找回娘家去。”
“你人年轻,潘家不可能一直养着你的。过不了几天,他们必定就会为你物色买家了。潘家专做人牙子生意,你模样好, 那老太婆又识货懂行, 肯定比着瘦马的价格索价。可村里人都穷, 没有人家能买得起你的, 她肯定会把你带到州府那些富庶的地方去发卖,那才卖得起价。如此一来,你就只有两条路走---去富人家做婢妾或者进青楼接客!”
“现在正是个大好的机会,这家人本身是大富大贵的人家,何况对方还是用正妻之礼迎你入门,也就是说你进去后是做主子呢!多好啊,是不是天降的好运气啊?”
“你要是错过了这村儿,就没了这店儿了。至少咱们对那家人有一些了解,好过王老太婆把你卖到外乡外府,不知道会进什么样的人家,那才真的是命运难测了!”
等待买家来看货前,刘桂香又偷偷来给她讲:“我说那李进忠怎么着急慌了,才听说了一件隐秘事。原来,那家人是要找个姑娘给他们家少爷冲喜!”
“老天垂怜!”刘桂香有些激动,瞧得出是打心眼儿里为她高兴,“虽说不吉利,可你的清白保住了。女人什么最重要?自然是贞洁啊。一旦失去清白失了身子,别人想怎么糟践你就怎么糟践。就是侥幸还能回到家去,你娘家人也嫌你!你想想,要是发卖到其他人家,你男人是个正常的,你还能守住清白么?”
听说可能是去做主子,芦花并不怎么激动,只对未卜的前途感到害怕和迷惘。
她一个现代人,自己所处的世界男女平等。就是给老板打工,那也是拿钱办事的雇佣关系,没什么主子下人的尊卑观念。不过,来到这种陌生地方,做主子肯定是比做下人强的,所以心下倒是微微松了口气。
而且就像刘桂香说的,潘家既是做人口生意,她肯定逃不掉被发卖的命运,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眼下这个结果,的确是比将来无论是卖进青楼还是给人做婢妾都要好了很多。
芦花听得心动不已,至此,彻底下定了决心配合王婆子一家人。
她和刘桂香串好口供,说是远方亲戚,芦花称呼刘桂香为“表姑母”,刘桂香对外说她是自己的“表侄女”。
只是,突然听到刘桂香说今晚就要过门了,芦花只觉得一切恍然如梦。
“我已经很久没穿裙子了,柜子里只有衣裤。”刘桂香抖开了一套旧衣服,拿在芦花身前比对来比对去,说:“这是我年轻时候穿过的,也没穿几次,可能有些过时,但颜色还是比较新,你将就着穿吧。”
“我看着挺合身的,你沐浴完就换上它。以后进了那家人的门,他们应该会为你置办新衣裳新裙子的……要做新娘子了,就算穷,咱也要穿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地进门去,省得给他们家下人看轻了。”
芦花听得鼻子有些发酸。
明知道这是求生的权宜之计,但是刘桂香当她真是嫁人一样还为她准备衣服。
她转头又去揭开了桌上的白布,露出下面一盘冒着热气的白面馒头,说:“你待会儿把这几个馍全吃了,一定要吃点东西垫饱肚子。会折腾好几个时辰的,从接你走到拜堂入洞房,都不会有人给你弄吃的,你会一直饿到明天早上。”
“待会儿你洗完穿戴好了,就叫我一声,我再来给你梳头。做新妇,头发该怎么梳是有讲究的。披头散发进去人家门,别人还道你不是正经姑娘,娘家人也没教,又再看轻你一分。有了娘家人撑腰,虽然是假的,以后那家人要打你骂你,心里也要迟疑三分。毕竟都是牛家村人,他们是大户人家,要脸,闹起来不好看。”
刘桂香絮絮叨叨叨,就像妈妈一样。
芦花鼻子酸得不行,从前嫌妈妈烦,现在恨不得插翅飞回去,可惜不能了。
“表姑母---”她还是喊的二人做戏时骗人用的称呼,“谢谢您。”由衷地感谢,带着浓浓的鼻音。
刘桂香道:“谢什么?都是苦命人。”
顿了顿,她抬头看着芦花,眼中也有了泪光闪现:“我要是生的是个像你这般好的女儿,我这辈子也就心满意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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