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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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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的接触,让刘桂香喜欢上这个女孩儿,她温顺有礼,好像还识字,一定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出身。

天杀的王婆子,她一定会有报应的---刘桂香暗暗诅咒。

“噢,对了!”她撩起衣摆,自衣服下面扯出了个布袋子,再抓起芦花的手将袋子放在了她手板心里,“这里面有十几个银锞子,我掂量了下,大概有十五六两,你拿好。以后肯定有需要花销的地方,这钱你用得上。”

芦花慌忙推辞,“我不要!”

“是脏钱!你自己的卖身钱,为什么不要?”

芦花:“……”

望着手里洗得发白的荷包,明明入手时轻巧,但此刻却沉甸甸地都快拖不住了。

芦花的心情难以言喻。

先还想着自己配合别人把自个儿卖了,一分钱没得到,现在突然又拿到了十几两银子……她是该哭傻得被卖了还帮人数钱呢,还是该笑---有十几两也总比一文钱都得不到的好?

看芦花长久沉默,刘桂香有些窘迫,可能以为她嫌少,心中仇恨。

她强行推开了芦花伸到面前的手,又别开脸,抬手刻意理了理颊边的乱发,小声道:“哎,孩子,你别怨我,我也是身不由己的。不论你心中怎么想,我想说我做的这些事情,不过也是为了能减轻一些自己的罪孽……说到底,若不是我儿子娶不到媳妇,你也不会被拐到潘家。”

芦花还能再说什么?

这钱她若不赶紧拿着,只怕刘桂香内心更加不安。

但是还是有点担心:“可是您丈夫他……他一定会骂您的。”

潘家宝早就骂过了。

芦花被关着的这间屋子同刘桂香夫妻的住房分别是潘家的东西厢房,中间隔着一个院坝,她只听见了刘桂香的丈夫骂人,但是没听得清他因何事又骂她。

潘家似乎每天都在谩骂人。

“让他骂!他如今也只能逞逞嘴上的威风了。要惹毛了我,我以后不给他做饭吃,有本事就打死我吧。不过,王婆子潘老头年纪都大了,再想动手打我可就要先想想打死了我,他们还能服侍儿子几年!”刘桂香发恨道。

沉默了一阵,她又扭过脸来看着芦花,柔声说:“银子被潘家那几个狠的分干净了,连我男人也只拿到了一小半,他们欺负他瘫了。我男人把大额银票都藏在枕头里枕着睡觉,我要强行全拿走了,就是他不跟我拼命,那王婆子和潘仁贵也会找我拼命的,到时候反而连累你一起又被打。”

芦花的眼泪终于止不住流下来了,强笑道:“够了,我用不用得上都不好说。您不是说我要去做主子的吗?我以后吃穿用度,自有人给我打点好。”

闻言,刘桂香就松了口气。

“你的眼泪咋这么多?”见芦花哭了,她抬手为她擦拭脸上的泪水,好笑道:“你来我家天天哭,顿顿哭,就没见你哪天没哭过。我又没打你骂你,你每回见到我也要哭。你这么爱哭,以后可怎么办?坚强点,哭是最没用的。”

芦花点点头,慌忙抬起手背擦干净眼泪。

然后刘桂香给她交代了些洞房里的注意事项,又讲了下该如何服侍丈夫和公婆的细枝末节。

芦花浑浑噩噩,听了些,忘了些。

末了,刘桂香咬着她的耳朵道:“如果你想跑,也一定要把盘缠、吃的穿的,还有怎么跑,往哪里跑这些全都要打算好了再跑。不然给人家抓回去,可能生不如死。”

芦花打了个寒噤,然后默默点了点头。

等到了黄昏时分,郁家的管家周保和着张妈、李进忠三人果然如约而至。

这一回,他们还带着一顶装扮得大红鲜艳、抬杠上系着红绸子的二人抬花轿。

第45章

芦花沐着夕阳最后一缕余晖, 坐在一顶逼仄的小轿里,低调地被抬入了郁家大宅门。

她入门的整个过程就跟大户人家买了个丫头进屋没多大区别。

非要细说区别的话,可能就只是:一般丫头是提着个小包袱被人领着从角门进入主人家, 而她这是打空手坐轿子自角门被抬进的主人家。

大户人家门户多, 为的是讲排场, 一般来说有三个门:大门、中门和角门。

每个门怎么进、谁能进, 当然也有讲究---大门即正门,轻易不得开,除非是来了贵客、大人物之类, 或者主人家里操办大型庄重的仪式;中门是在大门旁边开的一道门, 是家主日常进出用的;角门,顾名思义, 就是角落里的门。怕影响高门大户的观瞻, 一般开在隐蔽背人处,与正大门隔得老远,也称“旁门”, 叫后门也说得过去。所谓旁门左道, 不太好听,所以进出这道门的都是低贱之人---主子家里的丫鬟和下人平时就走的这个门。

说个笑话,都进门了, 芦花到此时却连婆家夫君姓甚名谁都还不知道呢。

古人说话做事都怕犯忌讳,乡下人因为没见过世面,思想言行上更是拘谨小心得很,以至于连达官贵人的名姓都不敢直呼, 好像唤了人家名字就违法犯罪了似的。

郁家是牛家村唯一的读书人家, 还做过官, 官又大, 所以王婆子一家和李进忠谈及时,口中都以“阁老大人”、“阁老家”等此类称呼指代。

---“大官老爷家中三妻四妾平常得很,没有大肆操办婚礼,一来有可能是给庶子娶妻,二来,还真有可能是给病重的儿子冲喜的。”

---“官家娶儿媳妇,没有纳彩、问吉……早上看人,傍晚就接你进门,中间省了这么多道程序,看来冲喜是真的。”

刘桂香给芦花说起的时候,常称郁家“大官老爷家”、“官家”。

“冲喜冲喜,乃是取‘喜神临门,诸邪回避’之意。大致流程是---新娘子乘轿入府,于厅堂中对准四方各洒红米一升并喜钱半贯,这叫做‘打鬼’,然后再与病夫拜堂,最后送入洞房。”

“既是娶你去冲喜,男人自然病得很重,下不了床,便不可能真的跟你拜堂的。所以这拜堂啊,是个假拜堂。我没亲历过,更没见过,这些都是听人家说的。到时候你入了府,自有人告诉你一步步要怎么做,你照做就是了。”

关于冲喜,传说也好,讲究忌讳也罢,刘桂香将自己所知尽数都说给芦花听。

大户人家不缺钱,姑娘就算嫁过去便开始守寡,也不会再被发卖、过颠沛流离的生活。但是,命运也不可能好,她将锁在高墙深宅内度过此生。

可怜啊,这么年轻就守寡,一辈子都体会不到做妻子做母亲的滋味儿了。

隐存着这个念头,刘桂香闪着怜悯的目光将芦花送上花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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