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节(2 / 2)
明明每天要换三四身新衣服的人,又如何忍受着半年只穿自己那两件旧襕衫?可这些难处小纨绔通通没讲,就连下狱之事都是一笔带过。
齐鸢哪能看不出来,对方是有意跟自己细讲伯府经历,却又不想让自己担心。
自己何德何能!能得一位素不相识的小少爷如此维护!
齐鸢几次哽住,也顾不得拿帕子,只用袖子擦去泪水。
常勇将齐老爷和陈伯从码头追回来后,见齐鸢满面泪痕,心下虽惊,却有很有眼色地当没看见,只向齐老爷示意后,默默赶车回府。
于是常勇赶车在前,齐老爷和陈伯的马车在后,最后是原本要去京城的一众健仆。香料香品等行李则暂时寄放在了船上。
一行人回到齐府时,齐鸢已经将十多页的信纸看完了。
幸好小纨绔对他天然亲近,跟他讲完这半年多的经历后,足足提了五六页的要求。都是小事,齐鸢认认真真看完,心里已经有了安排。
除此之外,齐鸢也在心里有了合计——如今自己有了小纨绔的亲笔书信,陈伯正好又要入京,现在终于是时候告诉齐府真相,坦白身份了!
第92章
齐方祖从码头回来后, 心里便隐隐感到不安。常勇去得着急,只说少爷请大家回去。问他为什么要回, 常勇也只摇头说不知。
幸好陈伯的船家有事耽搁, 来得晚了会儿,刚要并没有说齐鸢为什么要把陈伯也追回去,只说少爷说必须回府, 有大事商议。也幸好陈伯的船有事耽搁了片刻, 船只还没驶离岸边。于是一群人又一头雾水地折返回来。
陈伯与齐方祖同乘一辆马车,不由问:“老爷, 这是何故?”
齐方祖摇, 道:“我也不知。不过鸢儿既然着急催促, 应当事出有因。”
他不便多说, 心里却能猜着, 齐鸢这样多半是跟那小僮捎来的信件有关。那信是谁写的?莫非是谢大人?
齐鸢如此着急请大家先回府,可是斗香大会有了什么变故?
一路忐忑,等车行回府, 齐方祖立刻召了齐鸢到花厅问话。
齐鸢见过父亲,思索片刻, 没有直说,只道:“父亲,孩儿这的确有件要事,关系到我们齐府。不过在这事情,还得请父亲把母亲请回来。”
“你母亲还在庵里修行, 现在时辰已晚,庵里已经关门了。你有什么事跟我说就行, 等你母亲后天回府, 我自会跟她提起。”
齐鸢却仍是摇头:“这样……恐怕不妥。父亲能否请嬷嬷现在跑一趟?再多拨几个人手随性, 在庵外等着。母亲带发修行,所住的院落跟庵中长老不在一块,或许可以连夜回来。”
齐方祖:“……”
“鸢儿,”齐方祖道,“到底是什么事?非要你母亲在场?”
若是以前,齐方祖再如何疼爱齐鸢,也顶多随他吃喝玩闹,少去拘束他。像今天这样听他的话便大动干戈带人回府,又耐着性子听他安排,是绝不可能的。
但这半年来,齐方祖早已察觉出了齐鸢的改变。不仅是面容上眉眼更为秀长,脸蛋也瘦了些,个子也长高了不少,但更多的变化是周身的气场。
像是现在,齐鸢虽神色严肃,但一派从容,目色冷静,齐方祖一边觉得这要求有些荒唐,一边又忍不住屈服于他。
“这样属实有些胡闹了。等你母亲回来,你若说不出个子丑寅卯,那可要等着家法伺候了!”齐方祖皱眉,没好气地说完,又问,“那第二个呢?”
齐鸢微仰起脸:“孩儿请父亲……开祠堂,请老夫人。”
“你……”
“爹,老夫人曾叮嘱过,这事儿一旦有了消息,她必须在场。”齐鸢不觉已经换了称呼,顿一顿,深揖到底,“请父亲成全。”
“老夫人叮嘱你?”齐方祖猛地回头,却因身形不稳,踉跄了一下。
齐鸢忙把人扶住。
“老夫人对此知情?”齐方祖着急问。
齐鸢点点头,随即便见齐方祖的脸色“唰”的一下变白了。
一个离奇的念头在齐鸢的脑子里闪过,他默然抬眼,在看到齐方祖闪躲的眼神时,齐鸢脑子里嗡的一声,什么都明白了。
——当日在金陵,齐鸢得知小纨绔的境遇后,决定向齐方祖坦白身份。然而那次事不凑巧,就在他跪地讲明时,游船遭了劫匪。
事后齐方祖和齐松对此只字不提,只说没听到齐鸢说了句什么。现在看来,恐怕事实并非如此。抑或是,齐方祖早有察觉,自己并非是小纨绔?
此情此景,再说这些未免尴尬。齐鸢低下头,耐心等着老夫人和齐夫人的到场。
是夜子时,齐夫人终于匆匆回府,换了身衣服后直奔了祠堂。
老夫人已经端坐在了上首,满头银发的老太太,在听到齐鸢请求开祠堂时,当即眼眶便湿了。她知道齐鸢这样做,必定是跟他的假少爷身份有关,可她并不敢想会是什么事情,在她看来,什么消息都是凶多吉少。
因此到祠堂后,老夫人始终紧抿着嘴,满眼希冀和恳求地望着齐鸢。
齐夫人进入祠堂后,见老太太如此,也眼眶发红,默默站了过去,轻轻拍着老夫人的胳膊。
齐鸢将祠堂的大门关上,转身看向上面的三位长辈,随后一撩袍裾,长跪在地。
“老夫人、老爷、夫人,晚辈本是京城人士,然自幼命蹇时乖,数月前落水遇难,却不料醒来时已经附身在了二公子身上。数月来,烦累齐府众人照顾,晚辈寝度难安。幸而不久前晚辈得了消息,二公子如今一切尚好,正在晚辈家中。”
齐鸢一口气说完重点,随即解释道,“我二人当初机缘巧合之下,魂身互换。因晚辈身份特殊,小公子想回扬州却困难重重,因此直到现在才互通信件,正式相认。”
他说完从怀里拿出小纨绔回过来的那一沓信纸,膝行几步,双手奉给了老夫人。
祠堂中的几人却都已经呆住了。
齐鸢等了会儿,见没人接,不由惊讶地抬头看了过去。
齐夫人和齐老夫人皆是泪流满面,却一动不动,只难以置信地瞪着眼看他。另一边,齐方祖也是忧心忡忡,盯着那沓信纸发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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