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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5)(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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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民俊八成想要问我到底在哭什么,但是他没有,他只是换到了前方,由他带着我继续在停满摩托车的骑楼前进。

或许我不应该来,因为这种事情由我来介入的话,民俊一定会觉得很不高兴。他早就在先前表明过,可是要是我什么都不做,他就受伤了怎么办?

脑袋里充斥着这些好讨人厌的想法。我痛恨自己的无能,甚至还发出了啜泣声,我在路边不停咳嗽,狼狈的像是被骂的是我,被痛殴的也是我。

「春暉?你还好吗?」民俊连忙问。

「你闭嘴啦。」我哭着说,然后把伞塞到他手上:「要淋到雨了啦,快点撑起来。」

啊,我突然想到,这就好像阿梅梅那时候一样。她温柔地说,喜欢我的作品。当时我好彆扭,好难受。就像现在——怎么会是由我去伸出手跟民俊说「回家」?

太过分了。这简直像逼着他在两个糟糕的选项中,选择了不那么糟的那一个。而更过分的是,民俊在前男友面前,却完全像是被压得死死的,他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反驳的话——又或者是他说了,而最后被掐住了,导致那些话语没传达出去。

想到这里,我就无法克制眼泪。

「春暉,你为什么要哭?」民俊撑起伞,现在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我们在过马路时,等待红绿灯的车灯闪的刺眼。

我贴着他的左臂,用力地吸了吸鼻子。

「我不说。」我破音的说:「你、你的眼镜去哪了?」

「被摔碎了。」民俊低声的说:「我……现在有点看不清楚路。」

「没关係,我会带你回家。」我说,一边带着他来到捷运站的出站口。我们在买票机旁边的充电区暂留一会。

周围都是正准备穿上雨衣出站的上班族,在人群中,我的手指止不住颤抖,但我还是从包包里抽出卫生纸,然后递给民俊说:「擦一下。」

他听话的将眉角的血跡给擦除,民俊瞇起眼睛,他小声的说:「春暉。」

我使尽全力,才不会让自己的声音好像要溃堤:「你不要说话。我只要一回答又会哭出来。」

民俊点点头。然后,我牵着他的手下了月台,期间我仍不停咳嗽,太久没有运动,又在空气不怎么流通的地方奔跑过,感觉身体好像要散了。但一边哭一边咳嗽的样子实在太令人恐慌,最后民俊只好带着我去到附近出站口的楼梯旁,那里没什么人经过,而我可以放声大哭。

民俊的右肩贴着我的左肩,他真的都没有开口,直到我好不容易可以正常的呼吸。

我抓着他的袖子,然后大口吸气。

「你除了……咳咳、除了头上以外,还有没有哪里受伤?」我小声的说。

「没有。」民俊回答得很快。

「那回家吧。」我说:「只要回去……你去洗个澡,然后去睡一下,醒来之后就会没事的。」

他瞇起眼睛看向我,说:「好。」

像是真的相信了我的说词。

晚间的捷运车厢很挤,我们好不容易在家附近下车,而风雨仍旧交加,当终于到家里时,我和民俊都还是淋了一身湿。

我打开灯,然后把晒在外头的衣服都赶紧收进来。接着再交毛巾递给对方。

民俊好像还想再说什么,但他点点头,隻身走进浴室。很快地我听到莲蓬头开啟的声音。

熟悉的感觉缓慢地,流进身体的每个细胞,而我瘫软的坐在地上,感觉好像这辈子再也站不起来了。

就好像近视的是我一样,我根本看不清民俊的表情,他一路上总是低着头,视线望着远处。好奇怪的是,明明我带他脱离地狱——甚至民俊都说过我接纳了他。

可是我还是觉得我做错了。

无论是当他的朋友,还是说某个英雄救美的角色,听起来都好噁心,噁心到我快要吐了出来。

我的头好痛,但比起身体的痛,我一直想到我的国中时代,那个包括我,全部的人都是笨蛋的那个班级,为什么可以如此轻易就嘲笑他人呢?看看我自己啊,我在十年后狼狈成什么样子了。

所以该死,太该死了。

最该死的或许是,民俊他不吭一声,承受着这一切,始终没有改变。

但是痛恨他这一点的我,何尝不比他更糟糕。

「春暉,你可以去洗澡了。」

我听见他的声音,还有脚步声。在几秒后,民俊坐到我身旁,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然后扶着我的肩膀:「春暉?」

「对、对不起!」我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对不起。」

「什么?你在道歉什么啊?」民俊顿了顿,他的头发乱七八糟,好像稻草堆。

难怪不适合留长发。

「所有的事情,」我咬着牙说:「所有的事情到很抱歉。」

「不是啊,你干嘛道歉啊,该说抱歉的是我,在电影院的时候……我自己先离开了……」民俊低声的说:「春暉,我要谢——」

「不要!」我忍不住喊出声,然后抓住了民俊的双臂,他震惊的看着我,而我也望着他的眼珠:「你什么都不要说!」

我们僵直一会,接着我跌跌撞撞的站起身,然后抓起毛巾进到浴室里。

在淋浴期间,我觉得我好像可以冷静下来。但很快的,各种我无法想像的情绪接踵而来,好像躲避球场上,我是内场唯一的球员,周围全是敌人,每人手上都有一颗球。

刚刚我应该要说点什么啊,告诉他的前男友,说离民俊远一点,说像他这样的人渣,就和我一样,根本不配得到民俊的关怀。

水打在背脊上,我感觉不像淋浴,而是自己又身处在风暴中一样。

在冲完澡后,我偷偷打开门,确认过民俊应该回去房里后,我小心翼翼的也准备躲回房间。

「春暉。」

然后在浴室的隔壁,民俊拉开房门,他依旧是瞇起眼睛看着我,他说:

「能进来跟我谈谈吗?」

我吸了吸鼻子,接着就赤着脚进了民俊的房间——在朋友搬走后,这里其实大部分的东西都没有带走,包括她在台北买的休间读物。我看见一本《挪威的森林》被放在矮桌上,而民俊的个人用品也堆在柜子上方。

我和他背靠着墙壁坐在床铺上,样子比去温泉会馆更像是毕业旅行。

我抿住嘴,忍不住把身体给缩起来,感觉全身都要四分五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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