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破茧(1 / 2)
早上,他们自然而然得又试了一次,然后还是没有到最后,甚至更糟糕。在自然的日光下,宋子祺发现莱拉很怕他的凝视,刻意撇开了头,却又不敢闭眼。似乎很担心自己闭眼显得太忘我。宋子祺觉得她不是没感觉,而是一直压抑自己,担心着自己看起来怎样。
莱拉的眉宇间,宋子祺感觉得到:她有一段时间是舒服的。可是他发现宋子祺在看她时,就说不要了,情绪近乎慌张。之后又哭了,因为懊恼。
看到她落泪,这是第一次宋子祺觉得心有股说不上的酸。比之前的「放不下」又更深入了,只是他也无法形容这股惆悵。
莱拉先是问他有没有生气,最后又说了:「不要爱我。」
「为什么?」他问。
「因为我还不起。」莱拉说。那句「还不起」涵盖了多少无能为力。
「没有人可以规定我爱或不爱。但爱是不求回报的。」宋子祺说,这句话回答得有点倔将。「下午要做什么?」他避开了这个话题,不在这上面打转了。
「要打扫房子,房东好像想卖掉套房,下週要带买方来看。」莱拉深深叹了一口气,不知从何整理起,而且又要重新找住的地方。
「你能帮我一起打扫吗?」她问。
「好!」宋子祺一口答应。
说好要陪她,但宋子祺其实不知道陪要陪到哪里,只能随心所欲。相遇是缘份,做了爱缘份就不会浅了。很傻,但宋子祺知道:转头就走,他也不会觉得好过。
莱拉的情绪时好时坏,有的时候很豁达,让人觉得她很沉溺慾望。有的时候又极度恐惧。说出来的话时而剁剁逼人,时而楚楚可怜。她的伴侣,有些失去耐心后,就觉得她的可怜是装的。莱拉又很怕别人觉得她是装的,就会说起她哥强暴她的故事。
但是莱拉已经离开家里一段时间了,没有人看过她哥。最后一个伴侣甚至觉得莱拉其实是精神有状况,这些事情都是她幻想出来的。莱拉觉得冤枉,觉得委屈,而他们却觉得莱拉只是要讨爱而已。
「我家很乱喔!你不要吓到!」莱拉和宋子祺说。
「很多女生房间都很乱,愈漂亮的愈乱。」宋子祺说。
「我其实没有带人去过,我不敢。」
「是为了要我帮忙打扫,所以带我去吗?」
「其实不是??」莱拉低下头:「因为我们没有真的在一起。」或许是这样,比较没有包袱吧!
宋子祺手插口袋,耸耸肩。「或许吧!」他想。
她家在饭点式管理的大楼里,是一栋很新的套房。开门的瞬间,宋子祺真的吓到了,因为门有点打不开,满地都是垃圾和杂物,甚至还有一股酸味。地上何止乱,并非东西太多,而是真的是垃圾。
「我不知道怎么清??」莱拉显得很无助:「本来还可以租很久,但房东说有人要买。他们下星期就要来看房子,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莱拉对垃圾视若无睹,就直接踩了过去,在床上坐了下来垃圾都是些卫生纸,喝完的宝特瓶,杯底已经发霉的饮料。流理台上都是用过的碗,不知多久没洗,也浮着一片绿霉。厕所更不用说,要多恐怖有多恐怖。卫生纸堆到满出来,马桶都是污垢。
宋子祺胃里一阵翻腾,他差点吐了,但他极力得忍下来,故作镇定。
「我知道这样生活不正常,但我就是提不起劲整理。」莱拉说。她瞪得大大的眼睛看着宋子祺。
宋子祺是一个很规律又有点洁癖的人,他每走一步,脚就陷进垃圾里。他觉得腿软,头皮发麻。
他忍着噁心,走到窗边,打开了窗帘与窗户。阳光洒进来更照亮了房间的污秽。窗外吹进了一些凉风,带走了一些酸闷的气味,宋子祺觉得舒服一点。
「这不可能自己处理。我来找找清洁公司。」他开始滑手机寻找清洁公司。很快得他就预约好清洁公司了。但是这样的环境实在太难受,他去超商买了手套与收费垃圾袋,开始收拾地上的垃圾。
莱拉看他动了起来,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蹲下来跟着收拾。很噁心,尤其是有食物的部分更令人崩溃。宋子祺几次撇过头反呕,却又顾虑着莱拉看到后会不会多想。
「我不知道生活为什么会这样子,回过神来,我的周边就变成这样了。」莱拉说。
「这浴室怎么可能洗澡??」宋子祺不知道莱拉怎么打理自己的,她身上都很精緻,甚至还有股淡雅的香味。
「我会去汽车旅馆休息。但回到这里,我才觉得安心??」莱拉说。她环视了四周一圈:「我其实不懒??我想不起来我怎么把这里弄成这样。」她悠悠地说。
她看到蹲在地上捡垃圾的宋子祺,他像是满轮污秽里最乾净的白点,莱拉突然觉得懊恼。她怎么可以带宋子祺回来,但是除了他,她也想不到跟谁求救。
莱拉拿起扫帚,帮忙处理起垃圾。和这些垃圾相处日日夜夜,她都没觉得这里酸臭,但是和宋子祺一起清理时,她就像大梦初醒般,突然闻到这些垃圾的臭味。原来自己和垃圾一样,在垃圾间住了那么久而不自觉。她觉得自己可悲,鼻腔发酸,但又不愿掉下眼泪,早上才在宋子祺面前掉过泪,现在怎么能再掉泪。
「子祺??你别忙了,留给清洁公司收好了,我刚只是没想到清洁公司的选项。」莱拉说。
「那还要两天后。现在收一收,到时候收费也会比较便宜。」宋子祺说。
「对不起??」
「干嘛又对不起??」宋子祺听过一个故事。有一种病叫做囤积癖,囤积癖会把自己家里堆到无路可走。生活在脏乱恐怖的环境里面。但是囤积癖很多人是被性侵过的,她想做一个茧,只有把东西堆起来,把自己围起来,她才会觉得安全。
气味习惯了以后,宋子祺开始心疼。其实莱拉说的故事是真的,如果不是真的,她不会把自己活成这样。莱拉很不自在,宋子祺试着边做事边聊天让她自在。
「你都没告诉过我,你做什么工作?」宋子祺问。书桌边堆满喝完的美式咖啡杯,十七寸的笔电没盖上。美式咖啡杯大概是好闻的垃圾,咖啡乾掉了,有一种菸的焦味。莱拉的工作,大约是烧脑的。
「我是行销企划。专门帮品牌行销的,食品和餐厅我都蛮擅长的。」莱拉说。
「是在公司工作吗?还是自己接案?」
「目前有在行销公司上班。之后想要自己接案。」莱拉说。宋子祺有注意到,说到工作的时候,她的双眼发亮,比任何时候都还要有灵魂。「像是有一支酒,也不是什么知名的牌子。我帮他企划包装,建立出一种『小资女也能享受品味』的形象,最后卖得很不错。」莱拉说得手舞足蹈,很兴奋得想跟宋子祺分享。她掏出手机,滑出那支酒的照片。
酒百百种,宋子祺也不是特别专精,但是这支酒却有点印象。可也说不上这点印象是哪里来的,好像是从一支有趣的网路广告看来的。莱拉又滑到一张铸铁锅的照片:「这牌子的锅子不是最有名,我也帮它企划了一些活动,在妈妈社团卖得不错。」
「好像都跟餐饮有关。」
「我妈再嫁的爸爸,那边是做餐厅的。」她说。宋子祺想起来:她曾说过她哥也是厨师。
「是哪一家餐厅?」他好奇得问。
莱拉却笑而不语。似乎没有很想回答。她不说,他就不追问。「你呢?家里不也是做餐厅的。哪家餐厅呢?」她反问。
「宋园!」他说。
「哇!」莱拉惊呼一声,那是市区内着名的老海鲜餐厅。「那你怎么没在你家工作?」
「不想回家??我也入行很晚,自己在外面学的。」宋子祺说的很简单,但其实是那件事之后,他就没有再踏进家里餐厅的厨房。父母也要他好好读书,不要再沾这一行,高中甚至让他住校。再次进入厨房,是大学打工时,自己觉得对做菜很有兴趣,于是慢慢得学出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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