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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第十五夜:破晓(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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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服一扯,露出他精壮胸膛。

陆为又笑了笑:“车里,咱们还是第一次吧?”

“要不,我们下车?”林瑾转头看了眼窗外,大片长了草的平坦地界可供他们发挥。虽然这旷野的地方风很大,但如今不像冬天那么冷,太阳底下晒着是温暖的。

“傻姑娘。”陆为亲亲她的鼻尖,“草扎人,还是这里舒服点。”

“嗯。”

林瑾脱了他的衣服,也脱自己的。她喜欢与陆为之间的肌肤接触,不想做亲密事时还有布料的阻挡。

夏天的方便,也在于衣服的简单。赤诚很快来到,欲望已攀到高峰。

陆为抱着她的腰,想让她缓缓坐下。他动情地亲吻着她的肩,将唇印在她的每一寸肌肤上。而她紧紧抱着陆为,将重心挂在他的身上。

林瑾感受到了身下的异物感,刚以为正事即将开始,却不想,陆为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她问。

“你看。”

陆为扯过她扔在一旁的衣裳,给她从头套了进去。他压抑着身上的燥热,看向窗玻璃的外边。

林瑾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那小路外的几十米处,竟然瞧见了一只小羊羔。矮矮小小,走着路都晃荡。

她又往小羊的周遭望了一圈,小羊的身边瞧不见任何羊群,也不见喂养它的母羊。

她很快判断出来,这是头走失了的羊羔。小时候她在阿乙的牧场时,也总有牛羊走失,一旦走失了,基本就找不回来,总是会被野狼咬死。

她问陆为道:“那是附近牧民家的羊羔吗?要不要把它送回去?”

陆为盯着那小羊,摇了摇头:“不是。那不是绵羊的羊羔。”

“嗯?”林瑾不解,开了车门从他身上下来,站到阳光下,再望向那小羊。陆为随即也下了车,站到了她的身后,告诉她,“那是藏羚羊的羊羔。”

与林瑾一样,陆为很意外会在这里瞧见小羊子。但在可可西里的十余年时间让他相信自己的鉴别能力,那灰黄色的皮毛和三角的耳朵,正是藏羚羊羔的特征。

八月,藏羚羊的产羔期结束,正是母羊和小羊羔们大规模回迁的时节。在这个季节,小羊和母羊走丢是常事,但走丢到了格尔木的小羊并不常见。

从这条路再上去些,就没有了草,进入了有人烟的地方。小羊如果找不回群,要么是被这一带人家养的狗咬死,要么是吃不到母乳,活活饿死。总之,倘若没人给它喂点东西,再把它送到羊群之中,它的活路不大。

小小的藏羚羊刚面世不久,尚不认识人类,自然也不怕人。

陆为用极慢的脚步缓缓接近它,直到走到了它的身边,它才惊慌地想跑。但陆为到底占了个先机,看它一动,便飞快地抓住了它的两只后蹄将它拎了起来。

小羊挣扎得厉害,蹄子扑腾,揣在陆为的胳膊上。他抓紧了怕弄断它的细胳膊腿,抓松了怕它掉地上跑走,一路别扭地拎回来,要带到车上。

林瑾看那小羊在他手上一脸不情愿的样子,走了过去:“我来抱吧?”

陆为要开车,本来也是要把羊交给她的。他正想教她拎着两只羊腿,却见林瑾把小羊接进了怀里,像怀抱一个婴儿一般,让小羊躺在自己的臂弯之中。

刚才还闹腾得很的小羊忽然就安静了下来,乖乖被林瑾抱着。

林瑾眼睛微睁,惊喜地看了眼陆为。

“它和你有缘分。”陆为含笑道。

林瑾抱着小羊,小心翼翼地坐上了车。陆为也回到车上,将自己的上衣套回去,重新启动了车子。刚才的暧昧情事被中断,此时有羊子在车上,两人自然也不会在这儿继续下去。

陆为调了个头,往格尔木城里的方向行驶。

这大小的小羊应该还在喝母乳,这儿母羊不太好找,但城里应该有卖奶粉的地方。以前保护站也救助过走失的小羊羔,就是用奶粉兑水喂养的。

刚出的城,现在又要回去,倒也合情合理。

回城的路上,林瑾抱着小羊,终于有了再问一问陆为他身上那枪伤、和马阿大那事的时机。

陆为一边开着车,一边讲起之前的事。

“你还记不记得,当时送你回北京时,在格尔木火车站前,跟你搭过话的那个黄牛?”

林瑾回想了一番,点了点头。

陆为又道:“马阿大想杀我,他知道我不常出可可西里,出去最常去的也就是治多县和格尔木,他就派人蹲守在格尔木,就等着我落单的时候下手。那个火车站的黄牛就是他的眼线之一。之前,他一直没找着机会。这回我从格尔木往返北京,回格尔木时是一个人,总算让那个眼线找到了机会,半夜摸到了我住的昆仑宾馆的房间里。”

林瑾听得提心吊胆。她知道,为了确保自身的安全,陆为总是随身带着手枪。但他这次来到北京,在首都严格的管控下,他身上肯定没有这保命的武器。那马阿大的手下的确是找到了个好时机。

她紧张地问:“然后呢?”

陆为轻松地笑了:“尼玛比我早一天从北京回格尔木,他本来早就该开车回保护站的。但那小子在火车上把车钥匙弄丢了,现配一把得一天,当天也就住进昆仑宾馆里等我了。马阿大的枪手摸进我房间的时候,我正跟尼玛在一块儿,算这次筹款的账呢。那枪手虽然拿着枪,但一个人对我们两个人,一下就被我们制住了。那枪手带了个BB机,我们就让他发消息给马阿大,就说他得手了,但不确定杀的人是不是陆为本人,让马阿大自己过来确认。”

“马阿大真的来了?”

“嗯,来了。”

林瑾有些不可置信:“他那么狡猾的人,竟然这么放松警惕,这就相信了枪手的话。”

提起这个,陆为笑叹一口气:“我追捕了马阿大这么多年,他也派人蹲守追杀我这么多年,我跟他都太渴望拿下彼此了。就像在野马川那次一样,我一得到马阿大扎营的消息就赶了过去,他得到我死了的消息,哪怕心里怀疑过会不会是假的,肯定也要来亲眼看看的。”

林瑾了然。陆为和马阿大的恩怨,其中其实还牵扯到了她的哥哥。马阿大不仅试图杀死陆为,也将林述带进了死亡的深渊。她对马阿大的恨,不亚于巡山队的队员们。

马阿大被抓,她与陆为一样高兴。只是她心里当然还记挂着:“那护士说你的枪伤,又是怎么回事。”

“这是小事。就是制服那个枪手的时候,枪子儿从皮上蹭了一下。”陆为反手拍了拍自己的背,那里的衣服下,贴着一块纱布,“刚才我都脱光了,你没瞧见?”

林瑾有些惭愧。那时她只顾着情爱了,倒是真没瞧见纱布。这也可见纱布包裹的面积并不大,他受伤的范围也不广,她也更放下了心。

说来也是,陆为在可可西里追了马阿大这么多年,没想到最终抓到他,却并不是在可可西里。无论说是阴差阳错,还是因果报应,总之最后能将马阿大绳之以法,陆为和野牦牛队这些年的努力也就没有白费。

她为陆为感到欣慰,也为可可西里感到欣慰。

两人说着话,而车子渐渐行驶回了格尔木城。

陆为找了一会儿,在街上找到了一家供销社。林瑾本想下车,跟陆为一块儿去买奶粉,但她一动,手里的小羊又挣扎起来。只有她安稳坐着时小羊才安稳,她便也打消了下车的念头,让陆为一个人停了车去买。

陆为进供销社的次数本就不多,到供销社买奶粉更是头一回。傍晚时光,供销社即将关门,售货员正请点着货品,就见进来了个大块头的汉族男人。

售货员问道:“买什么?”

陆为问:“有奶粉吗?”

“有。有三鹿的,林梅的,还有完达山的,要哪个?”

“有什么差别?”

售货员打量了他一眼,说道:“三鹿的八块,林梅的七块五,完达山的八块五。”

陆为从口袋里摸出钱来:“完达山的吧。再买个奶瓶子,麻烦泡一杯。”

“现在泡啊?”售货员皱了皱眉。这男人,来买奶粉,却不知道各种奶粉的价钱和差别,显然是不常来买的,估计是个生手爹。恐怕平常不怎么照顾孩子,这也就是临时出来买一趟。

出于好意,售货员提醒他道:“奶凉了可不好。还是你带回家,让你老婆泡给孩子喝。一共十块二毛钱,给你装起来?”

陆为正掏着钱,闻言,动作却微微愣住。

老婆,孩子。

多么日常的两个词,但他从没有想过,这两个词会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一袋奶粉诱发了这场误会,他感觉到,自己的心在那一刻停跳了一拍。

他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眼供销社外路边停着的吉普车。林瑾正抱着小羊羔坐在车上,等待着他回去。

“还是帮我泡一下吧。我老婆孩子就在外面,一会儿就能喝上。”

陆为拿了钱,交给售货员。正好暖壶里还有热水,售货员帮着冲了杯奶粉在玻璃奶瓶里,热腾腾地交给他。

他道声谢,拿着奶瓶和奶粉回到了车上。

小羊跟母羊走失了很久,早就饿坏了。闻到奶味便想啃,陆为赶紧将奶瓶递上去。林瑾抱着小羊,他举着奶瓶给它喂食。

林瑾看着玻璃奶瓶和一大袋子奶粉,有些心疼地说道:“这些不便宜吧?”

她是最知道巡山队用度节俭的,平常连个锁都舍不得换的人,如今为了只小羊买了这些奶粉奶瓶。现在倒是还能用上,可等给小羊找回了羊群,这些也就闲置了,多浪费。

陆为却道:“没事。我们的钱,本就该花在保护羊子上。有一只是一只。”

“嗯,也是。”

林瑾摸摸小羊身上茸茸的毛,从头顺着抚下去,又看着它用力地嘬着奶嘴。这是小小的生灵正在求生,但它的姿态太过可爱,可爱得林瑾忘了刚才心里的纠结,对着它咧开了嘴。

她不知道,陆为看着她,也觉得她可爱极了。小小的一个姑娘,抱着小小的羊子。

他浅浅笑着,安静地观赏这静谧的一幕。

笑着笑着,陆为忽然觉得这一幕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到过这样的场景。

他眯了眯眼来回忆,过往的记忆片段在他脑海中迅速闪过,停留在了一个古老的段落。

那段记忆过去的时间太过于久远,回想起来时,已记不清太多的细节。只记得那份记忆之中有浓郁的草和牦牛粪便交杂的气味,有碧蓝色的天空和一望无际的草场,也有一处寂寞的哨岗。

哨岗,草场,抱着小羊的小姑娘。

顺着记忆的痕迹,他又想起了更多。想起那个小姑娘抱着她被狼咬死的小羊,纵然徒步穿过整片草场,也要给她的小羊报仇。

当年那个小孩倔强又坚强的模样浮现在他脑海,竟然渐渐和眼前抱着羊子的小姑娘重迭。

他有些许不可思议,出声唤道:“小瑾?”

林瑾惊讶地抬头看向他。

小瑾这个称呼,从小到大,只有哥哥会这么叫她。除了哥哥之外,陆为是她生命中最亲近的男人,但他从来不曾用过这个称呼。

她不知这是怎么了,他怎么突然这样叫她。

随后,她便更惊讶地发现,陆为那坚毅的眼眸之中,竟然含满了柔情。

“小瑾。”——他又这样叫她——“原来是你。”

林瑾愣了一会儿,脑中后知后觉地浮现出一些猜想。陆为这样说的意思,是不是他见过小时候的她?

他曾经说过的,来到可可西里之前,他一直在青海当兵。算算年份,他在青海当兵的时候,她和哥哥该是都在阿乙家的牧场生活。

无奈那时候的自己实在太小,即使她再怎样努力追忆,关于那个牧场的事,所记得的还是太少。她只依稀记得哪一年,阿乙的牧场遭了野狼,狼咬死了她最心爱的小羊。她想去找狼却没找到,哭得厉害,那时是哥哥拉着她的手安慰她。

其他的那些,早就忘干净了,再也想不起来了。

可陆为的神情却在告诉她,是的,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就遇见过她。

“我们,是不是以前见过?”

陆为一手持着奶瓶,一手摸上她脑后的发。额头轻轻碰触在她的额上,声音深沉,却也字字清晰:“是。我们早就见过。”

在那片供养着林瑾的长大的草地上,在那座见证着陆为的沉淀的哨卡边。在可可西里尚未出现盗猎的枪声时,相遇早已发生在他们身上。

陆为不知该如何与林瑾描述这段尘封了多年的过去,事实上,他也无需用言语讲述给她听。只要他们还存在于世,他与她的命绳便紧紧缠绕在一起,从来也不会散开。

气氛正温馨着,林瑾手里的小羊羔子忽然叫了一声。陆为低下了头去看,便见那玻璃奶瓶里泡的奶粉已经被小家伙吃光了。

果然是饿了许久,胃口好得很。

林瑾笑道:“要不要再给它泡一杯?”

陆为把奶瓶嘴盖好,说道:“小羊肠胃不好,一下吃太多了反而容易死。等回了保护站再给它喂一次就好。”

“回保护站?”林瑾一愣,“你今天就要回去?”

“要不是给你寄信,我中午就跟尼玛一起回去了。这个点走,睡觉前还能到。”

林瑾看了看时间,夏天天黑晚,倘若路上顺利的话,说不定天黑前他就能回到保护站里。抓住马阿大之后,只有部分巡山队员来了格尔木看望受伤的陆为。今晚他回到巡山队,才算跟队员们的团聚,肯定要好好庆祝一番。

她既希望陆为能和他的弟兄们一同开心庆祝,同时又难免有些不舍。上一次在北京也是这样,刚见面,他就离开了。

陆为瞧她低落的神情,问她:“开学还有几天?不急的话,我带你一起回去,在保护站里住几天,我也给那群小子介绍介绍你。”

离开北京时她太匆忙,在火车上奔波了两天,林瑾的时间观念都有些混淆。她掰着指头算清了开学的具体日期,只剩下三天的时间,显然不够她在青海久留。她如果跟着陆为回了保护站,不过一两天的时间就又要回到格尔木,没必要麻烦他来回着送她。

原本她以为,这一回来是见不到陆为的。做人要知足,当下见过了面,又与他度过了下午的时光,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她抿了抿唇,决定道:“没关系的,我今晚回北京吧。”

陆为笑着逗她:“舍得走?”

“该去读书了。”林瑾也笑出来,“答应过你的,好好生活,好好读书。等下一次放假,我再来找你。”

“那回去之后,给我写信吗?”

他往事重提,讲起当初送她离开可可西里时,她故作绝情的话语。那时她说,反正以后也不会再有交集,没必要写信。几个月过去,分离的滋味让当初绝情的决心早就崩溃。

林瑾当然也想起了当时自己说过的话,而她的回答,与那一次截然不同。

“会的。我写信,寄到西部工委,告诉你我在北京生活得怎么样。”

“我不担心你过得怎样。你这么聪明漂亮的小姑娘,到哪里都会过得很好。”陆为浅笑,“想要你写信,是我想你。”

直白让人脸红,林瑾低下了头,嘴角却扬起些许弧度。她摸了摸手里羊羔的脑袋,毛茸茸的手感绵而软和,她爱不释手。

她低低地说了一句:“我也想你的。”

声音虽然轻,陆为却听得清清楚楚,心中暖洋洋的一片。

阳光穿过楼宇,漏在明亮的街道之上。陆为慢悠悠地开着车,经过了那家藏面馆,又一次来到了火车站的广场外。

林瑾解了安全带,把小羊羔放到后座,刚要开口道别,就被陆为偷袭着亲了一口。天雷勾地火,再这么下去就走不成了。她手上用力,推了推他的肩膀,陆为这才放过她可怜的嘴唇,改亲了她的额头。

下车之前,她又嘱咐着:“可可西里遍地都是财富,抓了一个马阿大,还会有人觊觎这里的动物和矿产的。你在可可西里是众矢之的,千万要当心。”

陆为颔首:“嗯。我会当心。”

“那,我走了?”

“好。”

纵然心中万般不舍,但林瑾该去做她应做的事,去读她该读的书。

陆为没有下车送他,他怕自己下了车,林瑾今晚又走不成了。

他们的将来还很长,不在这朝朝暮暮之间。

他坐在车里,透过薄薄的车窗玻璃,看向一步步走在阳光下的她。

日近西山,斜光温柔。光芒落在她的身上,像极了在那时她在冰河上的模样。一切的命运与因缘牵逢在他们之间,他们是同一个灵魂的两端。

陆为静静地看着。

林瑾的身影在视野中越来越小。

可他却觉得,她从来,都不曾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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