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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通神(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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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起身拿起外套要走。路过她时,秦陌桑手中叉子在盘中划过,响声刺耳。

”他们现在,在哪儿呢?” 她眼眉低垂:“你的‘朋友’。”

命绳悠然闪过,铿锵作响。

在李凭进来倒酒之前,她就注意到了这件屋里的异样。巴洛克风格的丝绒墙面四角都摆着玫瑰,正中一只天鹅状醒酒器,四木一水,这是个简易法阵。为了困住她,酒大概率也被动过手脚,但被李凭替换了。

那命绳就悬在她头顶上,一头连着对面的人,一头连着某个东西。不用看,一定是只“鬼”。

苗疆银铃在此时响起,秦陌桑打了个寒噤。

隐姓埋名远走他乡,这么多年,他们还是找到了她。

五通神。

女孩走在田埂上,外婆在等她回家。她哼着歌,天边浓云密布,妖气冲天。

“桑桑,别跟五通走。”

老人垂死的眼望着女孩,五窍流出暗黑色的血。她从那以后就不喜欢血,很不喜欢。

“我们家桑桑,要和别的女孩一样,普普通通,过正常日子。斩鬼是个邪门的营生,你资质好,容易被盯上。守好心,不该是咱的,咱不要。该是咱的,也别让给坏人。”

老人合上了眼,门外狂风呼啸,有细长素白手指,轻轻叩门,叫她名字。

“秦陌桑,我们来接你啦。”

(下)

01

”秦陌桑!”

四野皆暗,那一声响彻寰宇。

她从往事中回神,包厢格局已经大改。四壁开始淌血,这是在密闭空间受“鬼”影响之下,人的精神也开始紊乱,出现幻觉。

银铃还在响,她不敢抬头看,怕看到自己无法接受的东西。

背后木门哐当作响,她以为的初恋提前走了,还不忘带走西装外套。门被从外反锁,李凭在门外和人搏斗,“五通”的人不只来了一个。

这是她的过去,李凭本不该被她牵扯进来。

“命绳,能看到吗?秦陌桑你给我振作一点!”他咬着牙在门外吼。

嘶嘶作响的声音,从头顶到脊骨,阵阵发麻。像密密织成的网,中央是——巨大蜘蛛,长了一张慈祥的老妇人的脸。她曾牵着她的手,在谁都不要她的时候,带她回家。

我不能,李凭。我不能杀她。

她是我外婆。

她声音低至无法被听见,那“鬼”已经窸窸窣窣爬到包厢正中央。八条腿毛茸茸地舒展开,把面前带血的牛排吃掉。像刈草一样的声音,沙沙,沙沙。

扭转生死的生物,也能打破“存在”与“非存在”的界限。要吞吃活物作为“血祭”,是“五通”与普通鬼的最大区别。

血红色眼睛埋在肉里,待享用完毕,忽而看向她,声音更加兴奋。

秦陌桑闭上眼睛。银质餐刀近在咫尺,却不去拿。

“吃了我吧。”她张开手臂,迎接那个怪物。

“吃了我,我就能回家啦。”

哐当。

门在这时从外被暴力破开,长刀闪过,银光四溅。

李凭双臂横刀,牢牢挡在她与蜘蛛中间。门外横七竖八躺着几个人,都伤在关节处不能起身。怪物比他想得力气更大,且有餐桌作起跑加速带,一个弹跳压在他身上,顷刻被怼到墙边,刀背上擦出火花,声音刺耳。

蜘蛛涎水掉在他身上,衬衫瞬间被烧出个洞。听声响就能想象痛感,蜘蛛显然也听见了,长腿晃动,发出兴奋的沙沙声。

他回头去看秦陌桑。两人被蜘蛛压得紧靠在一起,这个距离,回头恰巧鼻尖相碰。

她的眼神更多是惊讶而非惊慌,刚才还斗志昂扬怒怼求婚者,现在却窝在角落里像个灰耗子。

她丝毫没想过有人会来救自己。

他的心无端抽痛。

“不能杀她,对吧。那要出去,就得配合我。”他扭转刀刃“十点钟方向,去把法阵中央的东西踹倒。季三他们已经到了,走窗户。”

她顺他眼神看过去,十点钟方向的法器还在中央。蜘蛛的狂暴走位竟然没有碰到它。窗户在二楼,位置不高,楼下有栏杆。

“我数到三。”

但他来不及数到三。蜘蛛的长腿扎在他方才受伤的地方,刺得不浅。李凭闷哼,咬紧牙关,刀刃的力度却松了。

“走!”

他最后用力扭转刀柄,抵住长腿侧边猛压。咔嚓,怪物的腿被废掉半根,发出怒号,同时空出一个恰可钻人的缝隙。

她没再拒绝,弯腰从缝隙里滑出去,李凭松了口气。狂怒的蜘蛛发现自己被骗,号叫着把他压得更低,四壁漆黑,只剩怪物身上蔓延的腥臭。

这么死有点狼狈。李凭起身,把刀刃对准怪物脊骨最脆弱处,浑身却莫名痛快。

刽子手的结局就应该是屠场。血债尽数归零,没有新的故事,也不错。

忽而光芒乍现,蜘蛛被拦腰斩作两截。

灰尘荡漾,蜘蛛凄厉号叫之后,天地清明。秦陌桑持刀站在原地,待幻象都消散,终于看见捂着手臂伤口,缓缓站起的李凭。

她单膝跪地,浑身脱力,刀当啷掉在地上。

”别过来!”

她一声吼,要走过去的李凭脚步顿住。面前女孩的蕾丝白裙上血迹残留,插着玫瑰花的瓷瓶碎了一地。香气馥郁,全是回忆的尸体。

蜘蛛消失了,命绳也被斩断。她睁大眼睛,目送最后一缕烟气消失,一起消失的还有熟悉的脸。

千方百计要保住的,舍生忘死要记住的,一个都没留下。

房间里很静,楼下已被封锁,拉起警戒线。季三拿着大喇叭叫他俩的名字,把气氛瞬间拉回阳光灿烂。

两人互相搀扶着走下大堂扶梯。对外只说是餐厅里出现了恐袭事件,其他客人都骂骂咧咧地被疏散,不小心瞥见他们这一对,都指指点点。

他低头,瞧见她脏污破损的蕾丝白裙,就站住,脱了外套披在她身上。

“谢谢。”她小声接过。

“应该是我感谢你。”他眼神未动,还在注意四周情况,手下意识环着她的腰保持平衡。“五通很难缠,你要是不出手,我没胜算。”

”那你还……?”秦陌桑震惊:“打工而已,你真不要命啊。”

“你才是真不要命。”李凭冷笑。

“我无所谓。”她神态恢复正常,甚至能继续说烂话:“死了有没有意外险?可惜我没有受益人。其实今早程哥求婚,我犹豫过。但人争一口气,他拿我当存钱罐,我倒贴图什么,你说是吧?”

“有所谓。”他忽然站定。

楼梯下不远处的阴影里,站着方才那个“程哥”。对方原本在观察着什么,看到秦陌桑眼睛一亮,继而看到她腰上李凭的手,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似的,愣在原地。

他只漠然看了男人一眼,就继续把话说完。

“你的命对我来说,很有所谓。”

02

“啊?”

秦陌桑呆了。李凭话从口出,说完才反应过来,也呆了。

两人眼对眼瞧了两秒,秦陌桑先哈哈笑了两声:“我是搭档啊我的命当然金贵了,理解,理解。”

李凭点头,看向别处:“知道就好。”

气氛突然变得不自然起来,秦陌桑从他怀里挣脱,

“西装明天干洗了还你。”

“不还也行。”

他插兜,瞧着那男人从阴影里气势汹汹走上台阶。两人对视几秒,对方就心虚闪避,转而对秦陌桑:“和马大少分手才两天,你就勾搭上新男人了?是不是还同时撩两个?可真有本事啊秦陌桑。”

然后就上手想把她拽走:“你和他在一起也是因为钱?你现在只找有钱人是不是?小小年纪,这么不爱惜自己,我替你难过。”

太吵了。李凭皱眉,下意识抓住她手腕,把人往自己身边带。但秦陌桑再次挣脱了他。

啪。

一个响亮的巴掌甩在男人脸上,对方被打得懵了一下。

“闹够了没?闹够了滚。”她语气冷漠,但眼里有泪,颤颤巍巍的就是不往下掉。

“他不是我男朋友,正常人都tm不会看上我秦陌桑。我就是犯贱,喜欢找贱种谈恋爱。你满意了吗?”

男人捂着脸,拉不下被打这一下的面子,还要继续争辩。身后忽然搭上只手,力道浑厚,声音吊儿郎当。

“骂不过,就去调解,和女孩子动手,算什么回事儿?”

季三把鼻梁上的黑超扶了扶,轻轻松松提着对方衣领拽到一边,对秦陌桑做了个“请”的手势。“公主殿下,车在外边。下一个任务急,赶时间。”

秦陌桑深深剜了男人一眼,高跟鞋哒哒哒下楼去,再没回头,季三吹着口哨跟上去,临走不忘叮嘱身后:“财神爷,别闹太过。”

李凭站定,凭栏临渊。

被推在一边的男人方才在气头上,未曾注意那若隐若现的杀意是怎么回事。现在注意到了,忍不住后退几步,扶着雕花铁栏杆。

方才打斗时挣掉几颗扣子,他全黑的衬衫衣襟撑开,袖口绣着黑色蟠龙,蜿蜒到肩头,恰停在狰狞伤痕处。蜘蛛涎水烧穿的皮肉本应马上腐烂,但他的伤势却在飞快痊愈。

他不是人。

对方趔趄,差点摔下楼梯。如同山神妖鬼的人站定,长眉拧起,向下看去。

“秦陌桑说,你是她的什么来着。”

声线低沉冰冷,但是诱人。“初恋,是吧?”

男人心虚辩解:“当初就谈了几天,那时候她才十八岁,懂什么叫初恋?”

听了这句,他表情愈加晦暗。那双漂亮眼睛里簌簌落下灰,一层又一层。然后闭上眼,再睁开。

“五通邪神,老巢在东南亚。你身份是伪造的,几年前怎么和她在一起,今天的局是什么回事,尽快招了。不然轮到我们问,得吃点苦。”

“还有。”他走到最后一级台阶才回头,手插兜,像聊天气似地加了句。

“秦陌桑,是我的。”

“很久以前就是。”

他瞧着自己手心。几分钟前这手曾经碰过她,但没有梦境旖旎画面闪现。黑暗里他就像一尊没有感情的神像,站在无光处,平静到了底就是疯狂。

“别管我们是什么关系,反正你,迟早死我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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