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拾伍(2 / 2)
被强压下去的那股记忆又瞬间浮现翻涌起来,这句话像蛊一样又让藤原侨一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绪不得安宁。
经过无数次的内心挣扎与试图放弃,藤原侨一绝望地明白,自己终究还是无法彻底忘记,也好,是该将曾经的错误了结一下了。
于是藤原侨一跟着宇德弘治一起来到百乐门见了这个所谓的白茉莉一眼。
她留着时下最流行的摩登卷短发,两片烈焰红唇,画着浓浓的眼影,嘴角一颗痣更添风韵,她手中夹着一根女士香烟,不时跟过往的男人打情骂俏着,笑得飞扬明媚,整个人也火辣热烈,跟藤原印象中的浅川夕子,或者说是木茜,气质完全不符,但眼角眉梢间,却总觉有隐约的似曾相识感。
你好,白小姐,藤原侨一。藤原在宇德弘治的引见下与白茉莉初次在这喧哗热闹的百乐门见面。
白茉莉大方的与他握了握手,随即又令众人意想不到的主动抱着藤原来了个热烈的法式贴面礼,笑着说:你好啊,藤原少将,早闻大名,今日终于得见了。
喝过几杯鸡尾酒后,趁着白茉莉起身去招待别的客人的空档,宇德冲藤原挤眉弄眼,怎么样?
藤原摇摇头,她听不懂日语,右手上没有割腕伤疤,锁骨处也没有烟头烫伤痕迹,嘴角有痣,从小长在苏州乡下,去年才来的上海,这些都不符合。
宇德弘治最近刚调到上海的特高课工作,他虽然带兵打仗不行,但对于侦查这套却是很在行,他吸了一口烟,看着白茉莉那浑圆的臀部,低低吹了一声口哨,摇头晃脑道:这些东西啊,都是可以通过伪装表现出来的。
夜半繁华落尽,曲终人散,灯火辉煌的百乐门人际逐渐冷清,藤原侨一让司机开车先回去,自己独自在不远处的路灯下徘徊吸烟。
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这样想到底对不对,是该让往事如雁过无痕一般就此消散呢,还是应该有始有终,像个男人一样亲手把自己犯下的错解决掉。
但如果选择解决错误,那他之前的执着又是为了什么?这样的选择又最终能给他换来什么样的结果。
他不知道。
正在他踌躇犹豫间,白茉莉已然走了出来,她裹了一件深紫色的狐皮袄,坐上了门口一辆黄包车。
藤原侨一将手里的烟扔在地上踩灭,招了招手,也坐上了一辆黄包车,悄悄在后头跟着她。
她来到了一幢破旧的二层小公寓,二楼的窗户外边晾晒着一些婴儿穿的衣物,正巧此时二楼房间的灯亮了,藤原侨一可以隐约看见,她弯腰抱起了一个小孩儿之后走了出去,灯又暗了。
她不是说自己是单身吗?那这些孩子的衣服又该如何解释呢?
太多的疑点缠绕着藤原侨一,他立在阴影里看着这幢公寓,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不管是不是,他不能放过一丝可能性。
但是白茉莉接连几天都没有再出现,藤原等不及,便带人直接闯入了她的这间公寓。公寓里只有一个老妈子,老妈子看见他后立刻扭身朝二楼的一个房间跑去。
藤原追过去后,看到老妈子被吓得面如土灰,紧紧抱着个一岁大的孩子立在那儿瑟瑟发抖。
有些事情可能是无法用常理解释的,比如说血缘。
当藤原看见这个孩子的第一眼,就觉得无形中有一股神奇的牵引力使他不受控制的一步步朝这孩子走去,他伸出手,语气却是冰冷的:给我。
老妈子紧了紧手臂死命摇头。
藤原侨一没有那么好的耐心,他一把将孩子从老妈子怀里夺过来,他没有抱孩子的经验也不会抱,就那样兜着,觉得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孩子却并不哭闹,看见他也不害怕,反而睁着大大的黑眼睛扑扇着好奇地看着他,末了还朝他笑着吐泡泡。
藤原从孩子脸上移开视线,看着一旁的老妈子,面无表情地问:“白茉莉在哪里?”
老妈子还是摇摇头。
藤原侨一极为平静的点点头,然后将怀里的孩子举高,森冷说道:“如果你不说,我可要撒手了。”
“Pa-pa……”突兀的稚嫩声音在这紧张的气氛中响起,半岁的孩子还不会说话,但却已可以断续吐出一些简单的音节。
藤原瞬间愣住了,他此时这个姿势,在别人看来,就是在与孩子嬉笑玩闹,而不是想要置这个孩子于死地。
“Pa-pa!Pa-pa!”孩子又欢快地叫了几声,藤原侨一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个被自己举过头顶的孩子,他笑着,手舞足蹈,很是开心,丝毫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可能马上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藤原侨一,这可是你的亲骨肉啊!纵然他是这个悲剧年代错误的结晶,可也只有禽兽不如的家伙才会忍心杀了自己的孩子吧?
他收回了手,将这孩子搂在怀里,突然流下泪来。
这确实是个错误,但现在他明白了,他要做的不是将它抹去,而是想办法尽力去弥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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