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争吵(1 / 2)
半夜,秋澈翻了个身。
迷迷糊糊一睁眼,发现身边坐着个人影。
消瘦,垂着头。
秋澈一个激灵,身体比反应更快,抬腿就要踢过去。
又在对方转头看过来时,生生在不到一寸的距离,止住了自己的动作。
李青梧长发散落,月光下,神色莫名恍惚地盯着她。
秋澈狠狠吐出一口气:“你……半夜坐在这干什么?”
和上一世不同,这次她们为了营造恩爱的假象,一直是同居在一处的。
不过双方都很有分寸,即便中间什么都没有,也从不越界。
像这样一声不吭半夜坐起来的操作,秋澈是真没见过。
不怪她草木皆兵。
李青梧没说话。
过了会儿,她转过头,看向窗外,声音很轻地说:“我做了个梦。”
秋澈心头一跳,骤然放松下来的神经一下子有些松弛的困意。
可心跳比她的大脑更快地预感到了什么,这种奇怪的预感,使得她立刻脱口而出问了一句废话:“噩梦吗?”
“……嗯。”
秋澈干巴巴“哦”了一声,“只是梦,不用当真。”
李青梧低着头,良久才说:“如果。”
秋澈半眯着眼,几乎又要睡过去了,闻言含糊地回:“什么?”
“如果我一直无法帮到你的话,”李青梧轻声道,“你会把我送走吗?”
她仿佛无意般提起:“送到其他地方,譬如……你们秋家在江南的老宅。”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秋澈几乎立刻清醒过来。
她浑身都紧绷起来,只是神色还如常慵懒,仿佛还陷在困意里,语气懒散地反问道:“怎么突然这么问?”
上一世秋澈为了不让秋家父子对李青梧下手,成亲的第三个月,就将她送走了。
李青梧临走前,秋初冬得知消息,还跑来公主府跟她大闹了一场,指责她不该送走李青梧,话里话外都义正辞严。
如果不是秋澈已经从茯苓那里知道,秋哲几乎每天都要来骚扰李青梧,她还真的有可能信了。
那次争吵太精疲力尽,等秋澈回过神,才发现李青梧已经走了。
秋澈连送她一次都没来得及。
李青梧突然说这话……
难道,她当初一闪而过的预感没错?
李青梧也重生了?
不,不对。
秋澈迅速在心中否定了自己。
李青梧若是早就重生,不会对下药之事没有一丁点提防。
就算她有记忆,应当也不多。
看她今晚说的这几句话,还有几分恍如隔世的感觉,更像是只做了一个关于前世的梦。
那问题来了。
李青梧到底有没有上辈子的记忆?
如果有,她想起了多少?
两人默然的这短短片刻,秋澈思绪万千,李青梧也不知在想什么。
她轻轻笑了一声,打破了莫名沉寂的氛围。
随即道:“算了,只是随口一说。”
“你说得对,只是个梦罢了。”
她重新躺下来,面朝墙壁,语气轻松道,“抱歉,扰你清梦了……睡吧。”
李青梧说完,当真扯了扯被褥,就这样安静了下去。
只剩一个后脑勺对着外面。
秋澈盯着她的背影,放轻了呼吸,有些无奈地想:这算什么?
到底想没想起来?
第一天一早,秋澈上朝倒是没受到什么刁难,只是朝野上下,都围绕着一种奇怪的,风雨欲来的味道。
吴相脸色比昨日被弹劾为了掩盖儿子死亡真相而杀人灭口时,还要难看几分。
她假装看不到,下了朝比谁都跑得快。
吴相一回府,管家就迎上来,低声说:“长孙公子……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天了,谁也不见。”
吴相皱眉。
实际上,昨天吴易起听说了那个传言后,回府就直奔书房,直截了当地问他是不是真的。
吴如生沉默很久,点了头。
秋澈都快把证据甩到他脸上来了,很快整个朝京都要传个遍,他不承认又怎样?
更何况,他一向以这个长孙为骄傲,他相信吴易起不会因为这种小事,而对自己这个亲手养了他十几年的祖父恶语相向。
杀个人而已,政客手上,谁能说自己是干净的呢?
吴易起也果然如他所想,什么都没说。
他点头应好,然后转头就走了。
吴如生当时觉得有些不对,但没多想。
眼下听到管家的话,他当即就有些不满起来。
再如何,怎么能拿身体来跟他赌气?
吴如生甩袖,负手道:“人在哪儿?”
人在祠堂。
祠堂大门紧闭,几个小厮丫鬟站在外面手足无措,谁也不敢上前敲门。
也不是没敲过,都被他们家公子吼出来了。
吴如生虎着脸,亲自走上阶梯,抬手敲了两下。
果不其然,祠堂里传来几分不耐烦的声音:“都说了别来吵我,我不饿也不渴,都滚远点!”
“是我。”
呕吼声戛然而止。
吴如生顿了顿,听得出来他在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和一些,可话一出口,还是露出了些显而易见的上位者姿态:“差不多得了,易儿。”
吴易起不吭声。
吴如生耐着性子道:“不过就是个从未见过面的人,我杀她自然是她活该,若她不对你父亲下手,我怎么也不会如此痛下杀手……”
吴如生深吸一口气,继续苦口婆心道:
“瞒着你这么多年,是为了你好,怕你有阴影,想让你对自己的母亲有个好印象,谁知道秋澈那厮硬要横插
一手……”
“你说什么?”
吴如生面前的祠堂大门忽然被人拉开了。
门后是吴易起那张俊逸年轻,却带着几分阴沉的脸。
吴如生收回手,欣慰于他如此听劝,立刻就肯出来了,语气也轻松了几分:“我说,祖父也是为了你好,怕你有心理阴影,不过就是个没见过面的低贱女人……”
“没见过面的低贱女人——”吴易起抬高了声音,像是觉得可笑,扯着唇,冷冷道,“祖父,原来这就是您眼里,对我亲生母亲的评价吗?”
“您以为,我是为了这件事才不吃不喝一整天的吗?”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吴易起对着他这个向来尊敬至极的祖父如此不客气地反问回来,这是从没有过的事。
吴如生皱眉,有些不满:“不然呢?”
吴易起不禁笑出了声,不知是嘲讽多还是悲怆更多:“……原来你养了我十几年,也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孙子在想什么啊。”
吴如生蹙眉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为什么埋在吴家的两具尸体会突然出现在国公府?”吴易起沉声道,“为什么您知道国公府会有南夷内应,却不知道会有那两具尸体?”
“是谁告诉您的,您在跟谁合作?”
吴相沉着脸,道:“这你不需要知道,总之,若非秋澈那小子……”
“我不是孩子了,”吴易起突兀地打断他,“祖父,我有自己的判断力。朝堂上那群人信你,向着你说话,因为你有威信……可总有些疑点是没法解释的。”
“我不傻,我猜得出来真相是什么。”
吴相目光冷漠地盯着他:“……你猜到了什么?”
“您与南夷合作了,”吴如生低声道,“但对方背刺了您……对不对?”
吴相抖了抖胡子,反驳:“一派胡言!定是你与那秋澈小儿走得太近,才会听信谗言——”
“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吴易起瞪大眼睛,激动得面红耳赤,“那你如何解释你是从哪里得知的南夷内应的消息!为何你在朝堂上对此三缄其口?到底是清者自清,还是不敢解释……”
“啪——”
一道巴掌声打断了吴易起的声音。
祠堂里一时安静无比。
这一巴掌声音太响,院子外的众人都一个激灵,面面相觑,心惊胆战地不敢吱声。
吴相向来疼爱这位长孙公子,旁支的几位表公子里也有无父无母的,都没有被吴相亲自养在膝下过。
怎么今日祖孙俩闹成这样?
吴如生也想知道。
他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面前捂着脸不敢置信的长孙,半晌,气愤道:“荒唐!谁给你的胆子与我叫板!”
“是谁荒唐!”
吴易起气得咬牙切齿,眼眶已经红了,能看见隐约泪花闪烁,却还是提着声音,慷锵有力地反驳:
“是您教导我为人处世行得正坐得端!是您教
导我要爱国忠君!是您说吴家是清流之首!世代只忠于陛下……我按您的要求做了十几年,也这样信了十几年。”
他喘着气,哭笑着问:“可如今,您又是怎么做的呢?”
吴相胸膛起伏片刻,咬着牙没看他的表情,冷冷道:
“老夫早就说过你太过天真,如今时局早已不同当年。十几年前的话,放在如今,如何能当得了真?”
“我怎么做,当然自有我的道理。不需要你来质疑。”
吴易起再次反问:“像您默认我父亲强抢民女、又在我母亲报仇后恼羞成怒杀了她一样吗?”
吴如生立刻呵斥道:“闭嘴!那是她活该!”
吴易起沉默下来。
他缓缓直起因为挨了巴掌后有些佝偻的身子,低声道:
“我眼里的祖父,不是你这样的。”
吴如生浑身一震。
“我很清楚,给我带来阴影的不是秋大人,不是我的亲生母亲,而是我父亲——”
“还有你。祖父。”
吴易起平静地看了他一眼,说:
“我对您很失望。”
他打开门,无视了院子里伫立的几个战战兢兢的下人,一边往外走,一边恍惚地想:
从小到大,那个长在他心里顶天立地、清风道骨的祖父,究竟是他的臆想……
还是,只是一个谎言呢?
……
秋澈今日新官上任,去大理寺走了一趟,熟悉了一下自己未来的工作地点,就收到了杨裘的传信。
对方约她在京中的酒楼玲珑阁里见一面。
秋澈便收拾好东西,悄无声息地踏上了前往酒楼的马车。
玲珑阁是朝京最大的酒楼,每日都人来人往,生意兴隆。
一楼大堂设有台子,有说书先生在台上抑扬顿挫,满堂喝彩。
秋澈来时,刚报上名姓,小一便恭敬地将她引至一楼雅座隔间,一开门,就见桌边已经坐了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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