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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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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书云禁不住端详自己在泉池里的倒影——卸去红妆,墨发未挽,披风的领口里微微可见颀长的脖颈和一大片凝脂的肌肤,绣鞋里一双玉足露着洁白的脚背和脚腕。

大半夜在外男面前这幅样子,她羞惭到耳垂都红了。

怎么就一时兴起,忘了墨泉隔壁还住着这么个混球儿呢?

她下意识就想跑,恨不得把朱霁的眼睛蒙住,或者用点什么邪魔歪道,把方才的记忆从他脑子里抹去。

可是那人本就不是什么崇德遵礼之辈,见她要走,当机立断一跃而下,稳稳立在她身前一尺的距离。

沈书云将披风的衣襟再拽一拽,抱住双臂,让领口尽量少露出些许。可是朱霁的视线却半点没有要从那处雪白移开的意思。

她不敢声张,唯恐惊动了什么人万一走过看到了,有伤她的名节,便小意起来,用极小的声音轻声说:“世子让一让,我要回去了。”

喃喃的气声随风入耳,却更撩动了他的心绪,喉结滚动,想侧身给她行个方便,心里头又决然舍不得这样美的月色。

朱霁此时也是按捺住怦怦直跳的心声,才能鼓起勇气,再和她多说几句,可不受支配地,说出口的话就变了味道:

“听说大姑娘昨日上演了全武行,这般高强的武艺,不去从军可惜了。”他低声对沈书云说,想惹她生气,再从她脸上看到当日甘露寺里那样醉人的怒容。

似乎只要能搅动和影响她任何一丁点的情绪,都能令他无比欢喜。

可是,对面的人却半点没有生气,听他讥讽自己,倒生出有些愧怍的神情,慨然道:“真是好事不出门,家丑怎么传的这么快,连世子都知道了。”

瞬间,他便后悔了自己的刻薄,她明明下午在墨泉边,已经那般哀伤了,自己没有体谅她,还取笑她。又想到因自己公然给她送颜料,害她被妹妹揶揄讥讽,心里头就翻江倒海,向所从来的自负满怀也一泻千里了。

“是我冒失,思虑不周,害你难做。以后断不会再这般无礼了。”他慌乱地扯些道歉的话,凭白却让沈书云摸不到头脑。

左右只想快点避开这个瘟神,沈书云便搪塞道:“世子并没做错什么,除了现在挡着路。”

朱霁沉一口气,到底慢吞吞侧过身,给她让了路。她正要起步,却听到存雄居内窸窸窣窣传来了四宝的脚步,沈书云脸上立刻浮现出了骇然。

几乎就是一瞬间,他做了个决定,在她的惊慌失措中将她紧紧搂在了怀里。

他的臂膀宽阔,身形颀长,背对着身后的月洞窗,四宝探出头来也半点看不出他怀里还揽着个人。

沈书云大惊失色,用手捂住嘴唇,才让在他怀中的自己没有大喊出声。

今夜,四宝守夜,起身不见了主子,就慌忙出来找。京城各方势力纵横交错,万一主子有什么不测,四宝便万死难辞。

“世子?”四宝轻声唤他。

“我在这里,没什么事。你回去,我马上就来。”朱霁的语气是寻常的,但沈书云伏在他结实的胸膛前,分明听到了他的心几乎快要跳出来了。

四宝得令,便安心地回去了。听他走远,朱霁才放开了怀里吓得花容惊惶的人。沈书云一只手平复着胸口,另一只手还拽着衣襟,这回真的给了他十足的怒视。

“得罪了。毕竟,就算四宝是个小太监,也不能让他看见大姑娘这般模样。”他还在玩味着美人盈怀的悸动,看着沈书云生气的表情,嘴角挂着得偿所愿的笑意。

沈书云真想狠狠骂他一句无耻,但又觉得对这样的人,说什么狠话,都是老拳打在棉花上。他既然松开了她,她便想赶紧走人。

可是没走几步,背后就又传来了他微弱的挽留之声:“沈大姑娘,请留步。”

她哪里还敢逗留,低着头装聋作哑地疾步快走,却被后面的人上来三步两步追上,猛然牵住了手。

她震惊地回头看,却只见到了他一脸誓天断发的严肃,压低了声音,很认真动情地说:“抱歉,是我多次唐突你了。不知道近来你遇到什么烦心事,一时开解不了或者求助无门,请别忘了在下,凡姑娘开口,肝脑涂地愿意为之驱策。”

这番话她确实听得很清楚,却仍是瞪着一双美目,盯着他握紧她的手指。见她真的怕了,他便立刻松开了她。

然后看到她裙裾翻涌如细浪,腾起匆匆的脚步,不多时消失在月色掩映的园林小路中。

沈书云气喘吁吁,回到了蓬蓬远春,见念春正掌着灯火在寝室前等她。

念春见她回来,一副惊魂甫定的样子,上前担心地问:“姑娘怎的大半夜跑出去了?”

“睡不着,去墨泉边走了走。”沈书云尽力让自己的神情平复下来,而脑海里仍然是刚刚被朱霁突然搂住的惊慌和羞赧。

念春狐疑地看着她,上下打量着,看见她除了脸颊有几分红晕,似乎也没出什么差错,便伺候她褪去了披风,喝了温水,复又躺在床内。

她方才去墨泉前,满脑子都在考虑表哥,回来以后,挥之不去的却只剩下朱霁。那个强势的搂抱,不由分说毫无顾忌地将她紧紧束缚住的力道,让她此刻依然心跳不止。

甚至他衣襟间熏染的荀令香的味道,都还萦绕在脑海。

本朝女子日常行事,规矩森严,哪怕元宵灯市、花朝雅聚,也要轻纱遮面。沈书云虽然因祖父格外的器重和培养,比一般的闺阁贵女见过些大场面,也只有长辈在侧或者公开宴饮时,才能得见外男。

今日深夜中,被朱霁又是搂抱又是牵手,如何让她心中不羞不愤?可纵然对着忠心耿耿的念春,她也不敢说明今夜发生的种种,只能憋在心里一个人承受。

想着想着,她便沉沉睡着。

睡沉后,她做了光怪陆离的梦。

梦中,她在墨泉湖边站着,湖岸上芳草依依,馥郁的兰花盛开,幽香令人迷醉。

她循着花香走到湖水近处,看到念春和思夏她们在水中沐浴,她纳罕她们为何这般大胆,在户外露天的地方这样公然濯洗身体。

念春告诉她近日圣人效仿上古遗风,重立上巳节,今天正是三月初三,女儿们都要这样“下水春嬉”,不由分说就上岸拉着她也褪去衣衫,下水加入了她们。

青天暖阳下看着自己未着片缕的玉.体,她觉得十分羞惭,可湖水被暖阳晒得温热,入水后觉得四肢舒展,令她顷刻间忘却了形骸。

闭目养神片刻,再抬首却不见了念春她们的踪影。

在水一方却有一个男子,长身玉立,身形颀长高大,仿佛她笔下的工笔白描,线条清晰流畅。

溯洄从之,他渐渐到了近处,她才看出了他是谁。

他的双眸中燃着欲.火,一步步涉水而下,荀令香的气韵顷刻压了过来。她退无可退,想喊叫却发不出声音,只能任由他将自己从水中捞起,打横抱在怀中,她紧紧贴着他坚实的胸膛,就如今夜墨泉边一模一样。

他的手指明明寒凉如玉,划过她的雪肌,每一道触碰,却都让她在心中盛放一片崭新的旖念,蓬蓬勃勃仿佛压抑不住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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