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1 / 2)
可能是这句话让沈书云多少放下一些心防,最后才道:“古画价值不菲,拿来拿去恐生事端,就让念春和思夏陪我往世子住处走一趟吧。”
朱霁闻言,喜上眉梢,对沈书云恭敬地行了一礼。沈书云略有嫌恶地说不敢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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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书云随朱霁到了存雄,才发觉这里的陈设因为朱霁的到来,改变了很多。
她边走边瞧,想从这些陈设里,将这乱臣贼子的心性看得更明白些。
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财力雄厚的藩王世子。从蓟州一路运抵荣恩公府的家私,大多数都是紫檀的,雕花精美奢华无度,书案的平台用了白玉,秋日的阳光斜斜射入,显出流光溢彩的华丽精美。
书案上摆着籽料玉笔和上等松烟墨,案头没有别的文玩,只放一块通体透明的水晶小鹿镇纸,狻猊铜炉里燃着沉香,各处被四宝打扫得一尘不染。
如果不是清楚朱霁是何等嚣张自负的性子,会觉得这是一个超逸的文人雅士的居所,整日过着不问红尘俗世,专注在案头舞文弄墨的生活。
“沈大姑娘瞧瞧,就是这两幅。”朱霁让侍从把两幅画在书案上平铺开来,好奇地看着沈书云:“想必姑娘自幼习画,又身在京中,见过很多真品,来帮在下看看,那一幅才是曹洞禅师的真品?还是,两幅都存疑?”
沈书云的视线跟了过去,瞬间脸上浮现了惊惧和讶然。
她怎么能不知道那一幅是真品,哪一幅是仿品?没有人能比她更清楚。今年年初,她拿着真品在案头废寝忘食地临摹了好一段时日,才仿画出另外一幅赝品,自然知道孰是孰非。
而如今,这一真一假两幅画,怎么能都在朱霁手上?真真切切都摆在眼前,她如何能不震惊?
临摹画作,本来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但是如果被人知道了贤二法师和她秘密将伪作挂在甘露寺,以假乱真,蒙骗那些来赏画的公候高官,对于一个世家贵女来说,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甚至还可能会连累到贤二法师。
她古怪的神情,并没有逃过朱霁的眼眸,有些不解地追问她:“沈姑娘是觉得这两幅画,有问题么?”
“没,没有……”沈书云用尽全力去压制内心的惶恐,对朱霁道:“这两幅画,气韵都近乎真品,我才力有限,实在分辨不出。”
朱霁是何等火眼金睛,一眼看出了内中有沈书云要遮蔽的隐情,疑问道:“是么?沈大姑娘不再好好看看?”
沈书云努力平复这心绪,令自己沉着下来,看了一眼朱霁,反问他:“这幅画是曹洞云岩禅师的《东山林壑》,世子应当从题款上看到了。自从曹洞禅师画成此作,就一直放在甘露寺典藏,怎么会流落到世子手上?”
朱霁一愣,自然也不能告诉她这是别人行贿之物,神色有了一丝狡猾,道:“我竟然不知道,原来这幅画是这样的来历!既然真品一直在甘露寺典藏,那么我手上的这两幅,应该都是朋友送来的伪作。”
沈书云不置可否,只想赶紧逃离这里,道:“大抵是这样吧。我还有事在身,先行告退了。”
朱霁已经看出了她根本是落荒而逃,见她提步往外走,带着戏谑的笑容说:“既然沈大姑娘说这两幅画作,都是伪作,那就不能留着了。一来我不喜欢假货仿品,二来万一假的流传出去,被什么人拿来以假乱真、以次充好,就是在下的过失了。”
说完就让四宝去拿火折子,要当场把这两幅画都烧了。
沈书云回过头去,看着火焰已经点燃,就要靠近上那幅真品的时候,上前心疼万分地阻止:“住手啊!”
朱霁玩味着她那张绝美容颜上浮现出的惊恐错愕,嘴角勾勒出一丝浅笑。他轻轻吹灭手中的火苗,对沈书云说:“看来,这一幅更像真品一些。”
作者有话说:
《东山林壑图》:我招你惹你了,你要把我点了!
朱霁:做做样子,吓唬一下我老婆而已。
第十六章
朱霁停下来没有纵火烧画,却让沈书云的心情由惊慌变为了愤慨。
他分明看出了蹊跷,却用这样的伎俩逼出她的反应,以判断出更多的隐情。
她承认他的确狡猾、阴险又心细如发,自己斗不过他,可是心里却更加地讨厌他。
沈书云看着朱霁那张好看的脸,想不通怎么会有人长了这么一张风光霁月的皮囊,内里却如此恶劣。
她看着他的目光灼灼,已经不能简简单单用生气来形容了。
此时此刻,沈书云真的很后悔,自己为何会一时糊涂,答应他的请求来帮助他鉴别什么真假古画。
朱霁见她真的恼了,也有了几分心虚,反省自己或者不应该这般急切地去逼出她的反应。他恨自己太过心急,似乎总是很容易让她触怒,但却没有一次凭自己的本事让她绽放出笑容。
三年前,他是见过她的笑容的。
在先帝寿辰宴上,他看她凭借卓绝的画艺,博得先帝的首肯,流露出会心的笑容,美如潭水的一双大眼睛,含笑含俏,真真只能用一笑万古春来形容,纵只是惊鸿一瞥,也让他此生难忘。
可是,自己怎么总是令她这般愤恨呢?
他掩盖着一瞬间就已经溃不成军的心情,将那一幅真迹卷起来,放入锦盒中,双手恭敬地呈送给沈书云,道:
“既然这幅画更接近真迹,那么在下就恳求大姑娘收下此物,在下屡次无意冒犯,就当赔罪。”
沈书云简直不敢相信朱霁在胡说八道什么,几乎是压抑着胸口那股冲天的怨愤,提醒他道:“世子行事端方,进退有据,从未冒犯过我,无功不受禄。”
朱霁才想起来,沈书云身后还跟着两个婢女,念春似乎很是忠心耿耿,他已经多次在沈书云身边见到过她,另一个眼生的思夏,他还是第一次见。
再看此时思夏脸上,确实浮现出了一丝纳罕的表情,瞅了瞅身边的念春,似乎在好奇地问念春,到底朱霁对自家姑娘究竟是怎么“冒犯”的。
朱霁这才明白,自己一时心急,又失言了。他面对荣恩公,甚至当今圣上的时候都能对答如流、滴水不漏,面对沈书云时却多次乱了方寸,因此心中有几分烦躁。
而沈书云唯一的担心还在那幅《东山林壑》的真迹上,便蹙着眉头沉沉叮嘱道:“虽然这两幅画大抵都是仿作,但世子也请手下留情,不要烧毁,便是这装裱的功夫,也废了工匠一番心思,仔细收着便好。”
朱霁立刻肃然起神情,对沈书云诚心诚意,道:“大姑娘说得是,我一定好好珍藏起来,不出半分差池。”
沈书云冷冷淡淡又客客气气地告辞,带着念春和思夏出了存雄居,并且告诫自己,以后再也不要踏入这里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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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书云从存雄居回到蓬蓬远春,明明只隔着墨泉和几道回廊的距离,却觉得脚步沉重,走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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