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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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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放的眸子霎时间寒如冰雪,死死地瞪着她。纵然手上捧着暖炉,沈嬛嬛却觉得这小小马车顿时竟比飞雪漫天的窗外更冷。有那么一个瞬间,她几乎觉得自己马上就会被他杀死。她闭了嘴,呆呆地看着李放。李放眸中的寒色却是一闪而逝,很快便恢复了正常,仿佛刚才的一切不过是她的错觉。

甚至,他的嘴角甚至溢出了一丝笑容:“我倒是很奇怪,沈小姐身份尊贵,想要什么样的夫婿没有,又何必一颗心放在我身上,难道是心中嫉恨令姐,不想看到她将来成为皇后?”

见沈嬛嬛呆呆的没有反应,他又道:“不管怎么看,我的成算都比慕容青莲低了许多。沈小姐若真有成为皇后的大梦,应该将目标放在你姐夫身上啊,只要你能给出比你姐姐更多的筹码,不怕他不选择你……”

沈嬛嬛柳眉倒竖:“慕容青莲寡廉鲜耻,薄情寡义,就算天下没男人了我也不会看上他。哼,真不知道姐姐是不是眼睛瞎了——”

李放闻言一怔,他本意是挑拨一下她们两姐妹的关系,万万没想到这位琅嬛胜地的小公主对慕容青莲会是如此评价,倒显得自己多此一举。

沈嬛嬛似乎已经忘了刚才两人剑拔弩张,她自顾自地坐下,道:“算起来,这已经是你第三次拒绝我了。不过我可不会如此轻易地放弃,你想要南下,可惜功力尽失,若是没有我帮你,你回襄阳绝不会轻松。我便让你先承了我的情,再考虑与我合作的事。哼,这便是姐姐教我的‘将欲取之,必先予之’的道理,你竟陵王谦谦君子,想必是不会不认账……”

她如此直白的谋算倒是让李放哑然失笑,他摇摇头,便闭上眼睛休息。

第115章 宿命情仇

在琅嬛胜地的马车离开朔州地界不久之后, 一行人冒着漫天的风雪进入了朔州城。

这几人正是杨桀、卓小星与陆蝉衣。连日在风雪中赶路已经消耗了他们太多的精神,既疲且乏,连一步路也不愿意多走, 便在城门附近找了间客栈暂时歇脚。

三人俱是忧心忡忡。这一路南下,各处关隘都曾见到有北梁官兵拿着李放的画像搜查钦犯。那些官兵的目标似乎只是李放一人,见到他们丝毫不愿意多看一眼。可愈是如此,卓小星心中愈是惊慌, 李放身受重伤, 武功又半分使不出,是否已经落入北梁手中。

想到这里, 她便坐立不安,一刻也呆不住。

杨桀如何看不出这个徒弟的心思,宽慰道:“丫头,你别担心。若他们已经拿到了人,又何必大张旗鼓地在如此风雪天四处搜查,恐怕早就鸣金收兵了。而且, 那小子就算用不了武功, 也不是外面那些人能拿住的。”

蝉衣点头道:“正是。我现在担心, 敌人的搜查如此严密,李放是否会如我们原先所预料的那样前来朔州,虽说此地位于南下必经的唯一大路之上, 可是面对如此阵仗, 他说不定会选择绕道而行……”

杨桀摇头道:“外面的这些阵仗, 对李放那种高手是没用的。慕容青莲此举, 最多也只能让李放不能轻易南下而已。他虽然暂时无法动武, 但也不过是这几日的事。到今晚便是第三天, 如果没有其他意外, 他的武功可以慢慢恢复。我们且在这里等上一两日,若是届时还不见人,便再做打算。”

卓小星忐忑道:“不知他伤得重不重,是不是会影响到他的行动?”

杨桀闻言一愣:“伤?你之前没说他受伤了啊,商风翼这小子能伤了他?”

卓小星的脸渐渐扭曲,她看起来像是要哭出来:“不,不是,那一剑是我刺的。师父……我……他……当年便是他在落日关下用‘一瞬昙华’伤了我父亲……我……”

杨桀这一惊非同小可,可是看卓小星激动得浑身颤抖,并不似谎言。他转向蝉衣道:“是怎么回事?”

蝉衣叹了一口气,只好从陆万象当年从卓天来身上找到的飞刀谈起,说到生死楼的伶仃夫人,又把卓小星刺了李放一剑等事一五一十地讲了一边。

杨桀的神情先是震惊,随即眼中却露出无限怅惘与痛苦之色。

他喃喃道:“生不见,死不见,彼岸花开一千年。生伶仃,死伶仃,黄泉路上独伶仃……原来竟是你,原来真的是你……灵儿,是我自误了,是我自误了……”他背过身,肩膀不住耸动,无声地哭泣起来。

卓小星一愣,她与师父相处多年,杨桀此人看似乖吝,实则是对周围的一切漠不关心,亦从未曾向别人吐露心事。她虽知道师父心中有无数她不了解的往事,就算愁绪堆积,压抑至极,他也不过酒后一醉而已,又何曾如此。

她之前不明白她与师父在陇蜀交界之地分别之后,师父怎么会突然出现在稷都城外,还恰好从血无常手中救了自己和李放。眼下她知道了,师父恐怕与那位真正的伶仃夫人之间有过一段故事,所以听到伶仃夫人出现在稷都的消息之后,才会一路追着李放过来。可是李放与那位伶仃夫人又有什么关系?

她问道:“师父,您是不是认识那位伶仃夫人?”

杨桀平复了一下心情,点点头:“不错,她的闺名为丁灵儿,原是我的妻子。那位竟陵王,如果我猜得没错,应该便是她的传人。”

“啊?”蝉衣不由得惊诧出声,卓小星想起那日在剑庐听司心烛讲过有关生杀派的旧事,心中亦是莫名一跳。

杨桀面色惨白,神情委顿,回忆道:“世人皆知我出身生杀门,杀死师父师母,叛出师门,加入魔教,是天下第一大魔头。却不知我原本是稷都城宦家之子,只因丁之雄看我天生具有极阳之体,是修炼生杀刀法的极佳刀材。他寻上门让我父母把我交由他带走修炼,被我父母拒绝之后,便杀了我全家数十口,再装模作样地将我救出,收为徒弟,并将唯一的女儿许配给我。我不知真相,只道师父师娘是这世上待我最好的人,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报答他们。可是偏偏在新婚之夜,却听到师父师娘的谈话,方知原来他便是当年杀了我全家的真凶……”

杨桀继续道:“我日夜勤习生杀刀法,便是希望有朝一日能找出当年杀害我全家的凶手,为他们报仇。若是找不到也就罢了,可那人就在自己的眼前,还一脸得意地夸耀当年作为,又如何按捺得住。我一时恨火攻心,只觉得这对抚养了我十年的夫妇面目是如此丑陋,第二天我便借口孝敬岳母岳丈,主动做了一桌好酒好菜,在酒中下了极寒至毒——玄冥之泪,并趁他们毒发之际,杀了师父师娘……”

卓小星心中一颤:“那你的妻子呢?”

杨桀满脸沉痛,叹了一口气道:“灵儿与我青梅竹马,我们一起长大,她素来对我是极好的。但凡是我想要的,她都恨不得上天入地替我求来。在我心中,亦觉得能娶她为妻,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份。虽然我一念复仇,但并不想对她不利,她从不喝酒,所以那玄冥之泪只下在酒中,并未下在饭菜中。谁料,也许是新婚她心中高兴,竟也喝了壶中之酒,只是喝的并不多,中毒不深,昏睡了过去。她很快就醒来,看我杀了师父师娘,便上来与我动手,纠缠之间,她失足摔下悬崖。我本来要下去寻找,可是师娘与很多江湖门派多有交情,那日恰好有人来找师娘,目睹此事,没等我找到她,我便成为江湖公敌,不得不潜逃域外。自此之后,我便再也没有见过她啦……”

杨桀说完这段往事,斗室中异常安静,谁也没有接话。

卓小星心想:师父这么多年行为乖张,原来其中竟有如此多的故事。纵然那丁之雄为收徒而杀害徒弟家数十口罪有应得,那丁灵儿又何其无辜,生生一对美满夫妻成为寇雠。可是若非当年丁之雄强行收杨桀为徒,两人或许从无认识的机会。其中恩恩怨怨、是非对错又有谁能说清。想到李放,卓小星心中更是苦涩,想不到当年生杀门内的恩怨,竟又会在她与李放的身上重演。

“这许多年来,我回想往事,为家人报仇,我从未后悔。可是我却误了她,如果她当初没有认识我,没有嫁给我,那便不会自苦心伤,或许便不会年纪轻轻便夭亡……”杨桀哀痛的声音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卓小星心中一惊:“您说那位真正的伶仃夫人已经死了?那李放……”

杨桀道:“他为什么要用伶仃夫人的身份行事,我亦不知。那日我曾见过他与血无常过招,分明已是入神巅峰,而且你们说他能使出‘一瞬昙花’之招,这一招是生杀剑法第八层的招式,若是要练成此招最少需要达到洞微境。纵然李放是灵儿的传人,他绝无可能将生杀剑法练到如此境界……”

卓小星脱口而出:“为何?”

杨桀看了她一眼,道:“想必你已经从司心烛那里得知,生杀刀剑法是一门需要刀法与剑法双人同修的武功,既然你迄今无法突破第七层的入神境,李放理应也是如此。”

卓小星接口道:“那他为何……”

“因为他并不是自己修炼的生杀剑法,而是丁灵儿采用秘法为他打通经脉,将全身功力灌注给他,他只需要按照剑谱修炼剑法,自然便能融会贯通。我不知道灵儿为何要这么做,但既然如此,想必她……”他那日初闻李放能使用“一瞬昙华”之招,心中激动,一心以为丁灵儿仍然活着,并未厘清其中细节。此时再仔细回想,方才触及最有可能的真相。情仇爱恨,一起涌上心头,竟无法自已。

他身体颤抖,声音哽咽,不忍再说下去,而卓小星与蝉衣都已明白他的意思。一个人若是将全身功力灌注给另外一个人,这个人必是无法活下去的。李放自十四岁成为竟陵王,便在江湖上声名鹊起,若是当时他就有了伶仃夫人的全部功力,岂不是说明伶仃夫人早在九年之前就已经死了。

卓小星更想到一事,李放说落日关之事非他本意,而是出自他人授意。授意他的那个人会不会就是他的师父伶仃夫人,否则他为何会以伶仃夫人的身份行事,又为何不愿为自己辩解。

她恨不得立刻找到李放,将这些事全部问个清楚。

杨桀忽然道:“丫头,你所练生杀刀法无法突破上三境的阻碍,眼下倒是有了现成的解决办法。”

“什么?”

“眼下既然有了生杀剑主传人的下落,只需找到李放,你们一起修炼,一切的问题自然迎刃而解……而且,这小子,我瞧着不错,当个徒女婿也算不错。”说起这事,杨桀面上的愁苦倒是一时消了三分。

卓小星心中咯噔一跳,慌忙道:“师父,这事恐怕不行……”

杨桀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壶酒,啜饮了一口道:“怎么,你还记挂着落日关之事。其中内幕并没有这么简单,李放就算出了一剑,也未必就是真凶,只怕他也不知道当年究竟是怎么回事。而且,不管怎么说他也是灵儿的传人。丫头,你可别走上你师父我的老路,大好的姻缘,凭白自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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