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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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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不光李放,连卓小星都是目瞪口呆。这些精细木料与造船工匠的来源自然亦是谢家,谢王臣不仅挖谢家的墙角,甚至连造船的木料都被他偷运出来资敌。如此大的规模,难道谢家真的会不闻不问吗?

卓小星问道:“谢公子,你这样挖自己家的墙脚,难道就不怕被谢家老爷子知道吗?”

谢王臣微微一笑,道:“这几人虽然出身谢家,不过在今年六七月间便已退休,在家赋闲,自然也算不上谢家的人。既然不是谢家的人,那又怎么算得上是挖谢家的墙脚呢?”

他悠然道:“我知道你们心里在想什么,但谢家家大业大,仅船厂就有成都、扬州、金陵、庐江、岳阳、会稽等诸多分号,这些分号的掌柜、匠人每年都会有辞职或者退休的,老爷子又怎么会全部知晓。这几人都是我谢某人最信得过的长辈,王爷尽管放心。至于木料,我也不瞒王爷,这些木料在今年七月,在谢家的账面上已经变成实打实的商船,交付给莱阳水家。”

卓小星疑问道:“莱阳水家?”

谢王臣道:“不错,就是有着‘海上水龙王’之称的莱阳水家,他们家的海船很多是由我谢家所造。我和他们家的大掌柜曾经有过一点交情,刚好在六月间,水大掌柜曾有求于我,我便与她交易,让她以水家的名义订购商船,然后我再暗中将这一批造船的木料扣下。就算有人发现不对,问到莱阳水家,大掌柜也只会一口咬定,已经收到商船。这样,即使是老爷子亲自查账,也不会查出任何端倪。”

今年六七月,李放算了时间,那个时候应该谢王臣刚从成都回到金陵不久之后,还没有被逐出谢家,仍然是谢家的继承人。几位谢家匠师都在这一个时间退休,他甚至从谢家的船厂扣留下足够制造二十余艘战船的精细木料。难道说,从那个时候起谢王臣便在筹谋今日之事?

他心中感激,正要出声言谢。却正对上谢王臣湛若星月的目光:“王爷也不必谢我。逢此乱世,便如风暴中行舟,我们南周还是需要一个强力的操舵手,你竟陵王无论如何也是比李昶更好的选择。只有像王爷您这样的人守住国门,像我这样的庸人才能有苟全之地,赏花醉酒,王爷你说不是吗?”

李放粲然一笑道:“若是谢大公子也算庸人,那世间便再无良材美玉了。”

第132章 东线战事

淮南城。

郡守府之中, 李昶身着甲胄,一卷一卷地翻看着桌案之上堆积如山的军册。

淮南郡守杜龄山站在他身后,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自从广陵王李昶带着东府军到达淮南一线, 便征用了郡守府作为临时的行营。对于此项决议,淮南郡守自然是不敢说一个“不”字。虽然陛下尚未立储,但李昶是嫡子,不出意外将来便是皇位的继承人, 自己只要在广陵王驻守淮南的这段时日不出什么差错, 在王爷心中留下一个好印象,将来自然不愁升迁。为了此事, 这些日子,杜龄山对王爷带过来的一众幕僚俱是殷勤备至,只为从众人口中打听得王爷一二喜好,以便投其所好。在摸清王爷的脾性后,杜龄山一有空便在书房中随侍,

对于杜龄山的殷勤, 东府的一众幕僚自然是乐见其成。这些日子战事不利, 李昶的心情不太好, 议事之时常常发怒,就连谢之棠也被他训斥过几次,其他人自然不愿意触这个眉头。杜龄山得此机会, 也是极力小意伺候, 唯恐李昶有一丝一毫的不快。

当看到李昶的眉毛微微皱起, 杜龄山立刻上前躬弯了腰, 问道:“王爷, 可是有哪里不对?”

看着杜龄山一脸谄媚的深情, 李昶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指着手上书卷,厉声道:“这卷文书是谁抄录的,我昨日刚看过原本,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和原文不一样,军中公文,竟有如此大的纰漏,是不想要脑袋了吗?”

杜龄山将文书拿起来辨认了一番,方才道:“中军负责公文抄写的乃是姓凌名敬的军中主簿,王爷是否需要属下将此人叫来问话?”

李昶一愣道:“凌敬?我记得中军主薄不是杨观吗,什么时候换人了?”

杜龄山道:“王爷有所不知,中军主簿现有四人,杨观为正职,负责帮助王爷起草撰写公文,而凌敬与其余二人为副职,主要抄录一些没那么重要的文书,这是谢少傅的安排……属下这便将人叫过来,让王爷处置……”

李昶本心烦意乱,一摆手:“不必叫来了,如此舛误,按军令当斩,你传本王之命,处置了便是。”

杜龄山吓了一跳,道:“王爷,如此处置恐怕不妥——”

李昶怒气冲冲,一拍桌案:“怎么,本王身为一军主将,连军中一个小小的主簿都无权处置吗?”

杜龄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冷汗直流。

“王……王爷……那个……那个有所……所不知……”他舌头打结,吞吞吐吐半天,总算没忘了谢之棠的交代,道:“这位凌敬凌公子乃是武安伯的独子,武安伯前些日子本来想让独子在西府谋个前程,谢少傅听闻此事,便为武安伯行了个方便,将此子安排在中军任主簿一职,谢少傅曾向武安伯保证让凌公子安然回到金陵……”

李昶一拍桌子道:“荒唐——本王执掌东府,若是有过不罚,本王威信何在?”

杜龄山点头如捣蒜道:“是是是是是……下属这就去处置……”

他屁滚尿流地爬起来,弓着身向外退去。他方退到门口,听闻李昶一声低喝:“慢着——”

李昶深吸了几口气,方觉心中火气稍息,他沉声道:“当年父皇登基之时,武安伯也算有功,就饶他一命,革去主簿一职,令其反省思过。”

杜龄山松了一口气,道:“是。”

书房中安静了下来,李昶继续翻看桌上的文书。可是,没过多久,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指着文书上的一行字念道:“腊月十八日,七营斥候长宋武奉命率队出城探查军情,与敌遭遇,战斗之时,宋因惧敌私自逃回,以致七营整队覆没,唯有一人重伤落水,后为援军所救。宋武弃部私逃,杖责二十,禁闭十日思过……”他怒声道:“身为一队之长,战时私逃论律当斩。为何只杖责二十,禁闭十日,如此判令出自何人之手?”

杜龄山额头冷汗淋漓而下,小声道:“……属下不知……”

李昶怒眉一沉,“你说什么?”

看着李昶的眉毛几乎拧成了个倒八字,他飞快道:“但是属下猜测这可能也是谢少傅的意思,这位宋武,属下也曾耳闻,他乃是山阳伯的外甥,与先前那位凌公子一同来到淮南……”

李昶绷紧着一张脸,看起来面目狰狞,厉声道:“谢之棠人呢?叫他过来——”

杜龄山道:“谢少傅正在城中巡视,属下这就派人去请……”他急忙从书房退了出来,这才用袖子擦去额头的冷汗。他苦笑一声,自古伴君如伴虎,这才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他的衣服便已经湿透了。他不禁更是佩服那位谢少傅,无论广陵王发多大的脾气,总是一脸云淡风轻。

不多时,谢之棠来到书房,躬身道:“听说王爷叫我有事?”

李昶见到他,冷笑道:“我倒不知道,究竟坐在广陵王之位置上的是我李昶还是你谢之棠?”

这话说得很是严重,谢之棠闻言,连忙跪下道:“王爷,谢之棠乃是奉祖父之令辅佐王爷,并不敢僭越。”

李昶冷哼一声,将桌上的文书向他扔了过去,道:“不敢僭越?你倒是背着我做了这么多事?”

谢之棠将散落在地上的书卷捡起来,随意翻了翻。他早前听了杜龄山的汇报,早已明白李昶为何生气,便轻描淡写地道:“王爷何必生气,我这么做都是为了王爷着想。王爷也知道,自从李放回京之后,陛下一反常态对他多有嘉赏,朝中一些勋贵官员便见风使舵,到竟陵王府巴结,只是李放自恃清高,对这些人都不理不睬。这时候,只需要广陵王府对他们释出善意,他们定会对李放恨之愈甚,这李放战功赫赫又如何,若是朝中无人支持,这太子之位无论如何也与他无缘……”

李昶面色更冷:“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列侯和寒族,也值得本王拉拢吗?这些人一个个都如同酒囊饭袋一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难道我东府是回收垃圾的吗?他李放看不上的人,你竟然都敢安排进来。”想到李放不要的货色都让谢之棠给塞进来,李昶心里更堵了。

谢之棠浑不在意地道:“王爷何必较真?王爷只需将这件事当成一桩生意就行。王爷给这些勋贵子弟一条晋升之路,换取他们背后的势力支持王爷。至于薪俸不足的部分,谢家自会负责……”

李昶气得浑身发抖,道:“一场生意?律令不严,本王何以治军?一人有过而不罚,则有百人心存懈怠。长此以往,军心涣散,这样的军队又怎样能打胜仗?”

谢之棠抬起头,看向李昶,咬了咬牙道:“王爷,你应该也看了西府上月的战报,慕容青莲率幽州骑兵二十万,亦攻不下一个小小的淯阳城,甚至在穰城之下遭到竟陵王的埋伏,以至于大败,不得不收缩战线,固守淯水上游。而我们东府这两个月数次遭到萼绿华所率领的淮北军的袭扰,却是败多胜少。之棠知道王爷您心中不甘,一心想获得军功,也好压过西府一头。可是在之棠看来,此举无异于以己之短,攻彼之长。王爷想要获得太子之位,军功并非首要,得到朝中的支持自可立于不败之地。谢之棠并非不懂军中令行禁止、一视同仁之理,但是事情总需权衡取舍,选择利益更大的一方。”

李昶气得更厉害了,指着他的鼻子骂道:“商人之见,见小利而忘大义,我李昶耻与你这种人为伍——”

谢之棠脸色登时变了,他站直了身体,深邃眸色直视李昶双眼,神情冷峻,不卑不亢的道:“商人之见?王爷难道忘了,这次仓促用兵,东府粮草不继、军费短缺,若非是我为王爷调度,又怎会如此轻易。不光如此,就连广陵王府的用度,不是靠我谢家的支持又如何得以维持;怎么王爷您今天终于想起来我谢家原是商贾之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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