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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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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岭关位于凉州最西北之处, 依山而建,蜿蜒起伏数十里,数百年的时间里曾多次抵挡住西北蛮族的进攻。卓天来镇守凉州之时, 更是在此大败柔然与魔教联军,这才让西北有了二十年生息的时间。每年冬天雪落之时,这座雄关被冰雪覆盖,只有等到来年三月雪化之后才会露出庐山真面目。这时, 总会有无数的商队赶着骆驼与马车经此前往西域, 换取惊人的财富。

今天的春天来得特别早,二月一过, 雪岭关已褪去冰雪的轮廓,露出巍峨的关城。而此时的雪岭关下,未闻驼铃声响,唯听杀声震天。两只军队,正进行着生死厮杀。

高达数丈的关城之上,一列又一列的柔然士兵, 正沿着支起的云梯向上爬, 而城头的守军则用巨石、滚木、弓/弩朝关下的柔然士兵发起攻击。偶有几名柔然士兵爬上城头, 也在守军的围杀之下顷刻毙命。然而柔然大军仍然像潮水一样涌上城来。

城门楼上,凉州府尹陈兆亮望着黑压压一眼望不到边的柔然大军,不禁冷汗直流, 心中暗道侥幸, 还好自己及时率兵赶到。

就在十日之前, 他突然收到一封没有署名的信, 信上说不日柔然便会进犯雪岭关, 兵锋所向, 就是凉州城。

收到信的那一刻, 他立刻便下令将假传消息之人捉拿归案。时值早春,草原上的冰雪都尚未完全融化,又怎会有外族入侵。可是搜寻了整整五天,几乎将整个凉州城翻了一遍,也没有人知道这封信到底是谁送来的。他想起边塞流传的关于“影子军”的传说,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便一方面派出斥候往草原上打探消息,另一方面则清点凉州城兵马,往雪岭关进发。

谁知道尚在半路就得到斥候传回的消息,柔然大军距离雪岭关不过三百里。对于骑兵来说,三百余里不过一日的马程罢了。他大吃一惊,命大军全速前进,才终于在柔然大军之前抵达雪岭关,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便遭遇一场如此惊心动魄的大战。

陈兆亮毕竟是一方牧守,很快便镇定了下来,吩咐与他一同前来的独子陈思明道:“思明,你速速派人送信往稷都,报称柔然大军来犯,凉州或将失守,请求支援——”

陈思明年约二十岁,他也曾学文习武,只是高不成低不就,陈兆亮只有此子,便将他带在身边历练。陈思明摇摇头道:“父亲,日前陛下龙殡归天,淮北王掌控朝中大权,尽起大军南征,就连一向驻守在北境的幽州铁骑都被调往南边。如今往稷都求援,又有何用?”

陈兆亮面色挣扎,他深吸了一口气道:“那便派人往南边送信给淮北王,凉州乃是西北门户,一旦凉州失守,稷都空虚,只怕立时便有亡国之危啊……”

陈思明还是摇头:“路途遥远,从凉州往淯阳一去少说也要半个月。且不说王爷是否会班师回援,只怕信还没传到王爷手中,凉州城便已破了。”

“唉——”陈兆亮发出一声长叹,陈思明说得也不无道理。正是因为淮北王南征,北境空虚,才给了柔然南下的大好机会。而自己主政凉州不过一年,并未来得及整顿边防,如今懊恼却也已经晚了。他心思慌乱,喃喃道:“如今之计,本官又该如何是好……又该如何是好……”

关城之下厮杀正烈,柔然大军气势如虹,如今这雪岭关的守军满打满算也不足一万之数,无论如何也无法抵挡柔然大军……

陈思明一咬牙,上前一步,道:“父亲,如今正是生死关头,思明有一言相谏。如今这雪岭关是怎样也守不住的。一旦城破,父亲作为府尹,必定难有幸理。思明想了一想,如今父亲有两条生路可行,其一,便是投降柔然,将雪岭关、凉州城献给柔然可汗,说不定可汗一高兴,不但能免了父亲的罪过,父亲犹能继续享有高官厚禄……”

他话音未落,陈兆亮已是勃然大怒:“逆子!你说什么,让本官将凉州城献给柔然以换取生路,如此作为与叛徒何异!”他怒目圆睁,万万没想到陈思明会说出献城投降的话来。

陈思明又道:“父亲若是不愿献城投降,还有另外一条路可走。趁现在雪岭关犹未被攻破,你我父子二人,今晚便趁夜离开,同样能保住性命……”

“混账——”陈兆亮忍无可忍,一掌重重掴在陈思明的脸上,愤恨道:“想不到我陈兆亮竟然生了你这样的一个儿子。本官身为凉州府尹,亦是这凉州城的城主,前任曾有像卓天来那样的英雄人物,你竟让本官弃城而逃,真是岂有此理……”

提到卓天来,他的心里涨起了微微的勇气。那勇气竟瞬间压过了惊惶、惧怕等情绪,将他的灵魂重新聚拢起来,安放回身体。

二十年前,卓天来在这雪岭关下,以十万雄兵将人数远超自己的柔然大军打得七零八落,守护了西北二十年的安宁。同样身为凉州城之主,难道他陈兆亮便只能做一个弃城而逃的逃兵吗?

陈思明捂住掉了一颗牙的腮帮,带着哭腔道:“爹……他卓天来是个大英雄,他和咱们又有什么关系啊,他手中有凉州铁骑,有鸣沙七义一票兄弟,还有江湖上那么多的英雄好汉来帮他,可是咱们什么也没有啊……如今这乱世,谁又顾得了谁,咱们保命要紧啊,爹……”

陈兆亮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他对陈思明道:“你不必再说,你立刻骑马持我手令回城,将柔然进犯雪岭关的消息昭告城中军民,命城中剩下的兵马尽数来援。然后你将城中武备库打开,如有愿意前来雪岭关抗敌的立刻发给武器,让他们一同前来参战。同时命人前往附近州县求援,唇亡而齿寒,一旦凉州失陷,他处必也不能幸免,或许会有人愿意伸出援手……你若是敢一人私自离开,我陈兆亮便当没你这样的儿子……”

……

看来陈思明到底是不敢忤逆自己的父亲,到第二日晚间,第一批援兵赶到。

雪岭关城坚墙厚,早年卓天来坐镇凉州之时,为了防范柔然再次入侵,在关城中准备了大量的武器、盔甲、弓箭等物质,如今恰好派上用场。在陈兆亮的亲自指挥下,凉州守军以此雄关为屏障,打退了柔然人一波又一波的进攻,而凉州军民自然也付出了无数人命的代价。

雄关内外,俱是尸骨堆积如山。

到第五日凌晨,驻扎在雪岭关外的柔然大军中突起一阵骚动,他们竟然杀了一部分的战马作为当日的早餐,然后再次组织起攻城。

这次柔然大军的攻势竟然是异常猛烈,人人悍不畏死。

陈兆亮心道不妙,柔然人开始杀战马意味着他们军中的存粮已不够了,唯有入关就地补给才是唯一的出路,接下来的战争只怕会更加惨烈。

战争从黎明时分开始,到了中午,城墙之上守军已不足原先的三分之一,再也无法阻止柔然大军的攻势。看到如潮水一般的柔然大军攀上城墙,陈兆亮心中突起一阵悲怆,他终究不是像卓天来那样的英雄,面对如此局面,再难有回天之力。

不久之后,这座北梁的西北雄关将要被异族侵门踏户,凉州城治下的数十万边民都要沦为柔然人的奴隶,只是他对这一切再也无能为力。作为凉州城的府尹,又在雪岭关率领守军顽抗数日之久,他的结局恐怕也不会比那些边民更好。

与其活着被柔然人所折辱,不如自尽以留下忠烈之名。他拔出宝剑待要自刎。但也许是那日积攒的勇气在前几日的战斗中消耗殆尽,剑到颈侧,他才发现自己并没有刚才所想的那样不怕死。几番将剑举起,却又无力放下……

就在此时,他忽然听到雪岭关外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之声。

而城关之上,响起一阵又一阵的呼喊声:“援军来啦——援军来啦——”

援军?如今凉州之地的军队已然尽数在此,又如何会有援军?

而且这支骑兵从关外而来,难道是柔然人的增援到了?

他终于将心一横,宝剑吻上脖颈。

此时,一名亲兵走到近前,看到此景吓了一跳,连忙将宝剑夺下,道:“大人,你可万万不能做傻事啊!增援到了,我们要赢了……”

陈兆亮眼神恍惚,神色木然:“援军……如今凉州已是一座孤城,哪里还会有援军,那是柔然的援军吧……”

亲兵兴高采烈,大喊大叫道:“不,是白衣军!是白衣军!就是纵横西北草原的影子军,他们是来帮我们的,大人您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陈兆亮浑身一震,纵横西北草原的影子军,难道传说竟然是真的!

他爬上城楼,向雪岭关外望去,只见在西北的方向,原本柔然大军的后方竟然出现了一支身着白衣白甲的骑兵。

***

雪岭关前的缓坡之上,柔然大将军百里不生一双厉眼仿佛鹰隼一样,遥望着远方的雄关。

这时他身后传来一道轻笑:“百里,你不必如今紧张,午时之前,雪岭关必被攻破。”那人身着中原服饰,一开口却是地道的柔然贵族口音。

百里不生不客气的冷哼了一声:“玄月,自信是好事,但是我的眼睛只相信它所能看到的事。一个月前,你见可汗之时,亦称雪岭关毫无防备,我大军纵马便可长驱直入中原,可是如今却已整整五日还未入关。”

郁久闾·玄月不以为意地道:“想不到陈兆亮倒有一腔报国之心,我素日倒是小觑了他。不过如今慕容青莲困于南边,西北军力不足,他能撑持到此时已经是极限了。”

忽然,后面的军阵有些变化。百里不生抬头望去,只见远方的草原之上,一只骑兵浩浩荡荡如同海潮一般向柔然军阵涌来,那骑兵人人一身素白,远远望去,倒像是雪山之上尚未化尽的白雪。草原上旌旗与战马同飞,黄沙和银雪共扬。等那支骑兵稍近,却见为首一人竟是一名女子,她并未着甲,而是身着一袭红色大氅,仅仅在额前簪了一朵小小白花,那一缕赤色在万军之中更显得分外刺目。

她一马当先冲入柔然大军之中,手中弯刀如银蛇狂舞,挡者披靡。

“卓小星——”郁久闾·玄月发出一声惊呼:“竟然是她,她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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