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1我喜欢你,以后我疼你。(2 / 2)
陈承平看了她一眼,问宁昭同:“聊啥呢?”
“不累,说了下瓅瓅的事,”宁昭同缓了神色,摸了摸他怀里稚女柔软的面庞,“好冷啊,进去烤一烤火吧。”
凌晨起灵,冷得所有人的嘴唇都是苍白的。一系列仪式结束,陈承平抬着一角棺,顶着小雨一路上山,到达风水先生定下的墓穴。
陈老幺晚年没什么愿望,只是常常念叨要土葬,陈承才倒也是个孝顺的,还真全了他的心意。
等人齐了,道士插上香烛,嗡嗡嗡地吟诵起听不懂的调子。周遭人或多或少地表现出悲痛,宁昭同抱着孩子站在不远处的山丘上,看见陈承平抹了下眼泪。
小珍珠小声问:“妈妈,他们为什么要哭啊?”
宁昭同温声解释:“因为他们的亲人去世了。 瓅瓅知道什么是去世吗?”
“瓅瓅知道,妈妈说过,就是再也见不到了,”小珍珠有点困惑,“可是为什么亲人去世要哭呢?”
宁昭同蹭了蹭女儿的脸:“如果妈妈去世了,瓅瓅会哭吗?”
小珍珠想了想:“妈妈想看见瓅瓅哭吗?”
“妈妈不想,妈妈想看见瓅瓅一直开开心心的,”她在这一瞬蓦地有了些泪意,但清晰地明白不是因为地下那个陌生的老人,以及眼前这荒唐而热闹的仪式,“——瓅瓅。”
“妈妈?”
“妈妈不想看见瓅瓅哭,也不想看见念念哥哥和觅觅姐姐哭,”她喉间轻哽了一下,“瓅瓅能不能答应妈妈,妈妈去世的时候,安慰一下哥哥姐姐,让他们不要哭?”
小珍珠看着她红了眼眶的脸,有点不安:“妈妈……”
“可以吗?”宁昭同认真地看着小女儿,“这是妈妈的愿望,瓅瓅可以答应妈妈吗?”
愿望。
小珍珠感受到了这个词的沉重,捧住她的脸,也认真回:“瓅瓅答应妈妈,瓅瓅不会哭,也会劝哥哥姐姐不哭。”
“……好,”宁昭同含笑,由着眼角淌下清亮的眼泪,“瓅瓅,妈妈很爱你。”
“妈妈也不要哭,”小珍珠吻了吻宁昭同的脸,“瓅瓅也很爱妈妈。”
大抵是祸不单行,又或者隆冬总是伤心时节,处理完陈老幺的丧事,宁昭同从四川回来还没一星期,又接到一个意料之外的消息。
陈老爷子终究没有熬过百岁的坎,死在九十八岁这一年。
前门人太杂,车便停在了侧门,反正沉平莛也不耐这些繁文缛节。秦潇湘裹着孝帕来迎客,沉平莛见她清瘦不少,不免也多劝慰一句:“别把身体熬坏了。”
秦潇湘应声,但掠过了他的眼神,看向他身后的宁昭同:“你瘦了。”
“你才是,瘦了那么多,”宁昭同过来轻轻抱了她一下,摸到她单薄的肩背,“委屈你了。”
委屈。
凡人见自己必说辛苦,必道节哀,只她会说不顾轻重说一句委屈,惹得自己竟然有些忍不住想哭。
秦潇湘贪恋了一会儿这样的温度,苦笑,撤出她的怀抱,却握紧了她的手:“多穿点,灵堂里也冷。”
陈老爷子生前享尽富贵,晚年又有沉平莛这么一位走到权力顶峰的外孙,死后自然也是尽享哀荣。吊唁的人都提前请走了,灵堂里一片冷清,却越发显出布置的精致华美。
沉平莛和宁昭同并肩站在棺前,没有说话,也没有行礼。
帘后的乐队奏起哀乐,一奏就是一个小时。
烟雨又来,淫淫霏霏。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门处传来一点奇特的声响,沉平莛回头:“小舅。”
宁昭同静静看着来人。
陈老爷子的幺子,秦潇湘的丈夫,那位因难以良行深居简出的陈家老六,陈汉辞。
“小莛,”陈汉辞似乎没打算进来,轮椅停在了门槛处,“还没到守夜的日子,不要久站了。”
“只是不经意出了神,”沉平莛神色微缓,“吊唁的人不少,这里都能听见。”
陈汉辞闻言,偏头对秦潇湘示意了一下。秦潇湘低头,放手回头,沉默着转身离开。
“家大了,人心散了,难免管不过来,”陈汉辞笑了一下,“还要请你这贵客多多见谅,不要怪罪潇湘。”
人心散了。贵客。
一点冷清的锋芒,陌生却也熟悉,沉平莛移开目光,淡淡道:“既然是客,又怎么有怪罪的道理。”
客。
陈汉辞垂下眼,笑意不变:“你虽然是客,但其他客都奔着你来,也要算半个主人了。”
沉平莛没有接话,看着壁上的名家画作。
陈汉辞也不尴尬,目光转向宁昭同:“我还是第一次见沉夫人。”
沉夫人。
宁昭同笑了一下:“那是巧了,我也是第一次见秦先生。”
秦先生,是说他是秦潇湘的丈夫?
陈汉辞眉头轻轻动了一下,又极快地展回原状:“常听父亲提到你,说你说话有趣,不像潇湘,像个木头。”
宁昭同目光划过他的膝盖,看见他立即将手覆上去,还整理了一下袖子:“惭愧,舅舅是在骂我没能尽孝了。”
孝。
陈汉辞笑了笑,不说话了。
秦潇湘给沉平莛安排了他母亲出嫁前的院子,沉平莛似乎有些感怀,晚上洗漱完后四处走了好几圈才回了房间:“没跟你说过,我七岁到十三岁都住在这个院子里,我母亲去世后才回了沉家。”
宁昭同把腿伸出来,轻轻应声起身,接过他的外套挂到一边:“潇湘给了我一本旧书,里面都是你十几岁时候的手稿。”
“手稿?”
“在书房里,你自己看看吧。”
他去书房桌子上拿起那本旧书,回来坐到她原先的位置上,也不在意是她用过的洗脚水,脱了袜子踩进桶里,慢慢戴上眼镜,低头看起来:“你叫她潇湘,别人听了有想法。”
“我喜欢这么叫她,她也喜欢我这么叫她,”宁昭同把拖鞋扔到他面前,把泡脚桶温度调高了一点,“除了你那六舅舅,谁会有意见?”
沉平莛轻笑一声:“倒也是。”
“至于他的意见,我不在意,我看你也不怎么在意。”
“他在最得意的时候摔断了腿,找遍名医都说治不好,又正好在那个时候,外公逼他娶了秦潇湘。”
宁昭同恍然:“他觉得被你侮辱了。”
最意气风发的时候折了翼,又被逼着替外甥履行一个荒谬的婚约,确实很难不认为陈老爷子是见风使舵落井下石,就挑他这个软柿子捏。
“是,外公解释过,但他解不开心结,”沉平莛再调高了一度,岁数大了对温度实在不敏感,“他是我母亲最疼的弟弟,又和我同龄,小时候和我一起上学,带着我一起捣蛋。他拧不过来,我不想多解释,但看他这个样子,又忍不下心刺他。”
“理解,到底有份情分在,”她点头,“但这件事里最无辜的是秦潇湘。他不找你外公不找你,就对着我和秦潇湘阴阳怪气,这不是欺软怕硬吗?”
沉平莛听笑了,把书放到一边:“你不用惯着他。”
“我怎么能不惯着他,他是你舅舅。”
“你连我都不惯着,还给他什么面子?”他抬脚,没找到擦脚的帕子,又不想穿凉拖,干脆踩在她的睡裤上,“想骂就骂吧,过几天走了,以后就很少来了。”
“……”宁昭同看着腿上浸湿的一块,有点无语,“这叫我没惯着你?”
“不擦干,风一吹脚就冷了,”沉平莛讲道理,又跟她商量,“棉拖在房间里,免得多走一趟,你把我抱过去吧。”
“?”
宁昭同笑骂一声:“免得你多走一趟是吧?!”
倒也念着这老男人难得不端着,她起身搂住他的膝窝,把他公主抱起来,还掂量了两下:“好像又轻了。”
“前天饭前称过,体重没有变化。”
“那就是穿少了,怪不得说脚冷。没事,我暖和。”
“好,你暖和,”他被轻轻放在床边,看她要走,拉住她的手,“都说自己暖和,怎么就要走。”
宁昭同指着中央空调的面板:“我以为咱俩是闺中情趣,说着玩的,二十六度的室温,四十的湿度,你冷个锤子冷。”
他手上轻轻用力:“三十六度才合适。”
“我体温恒定三十七。”
“三十七更好,”他从善如流,再加了一点劲,“睡吧。”
她有点想笑,不动:“外面还得收拾一下呢。”
“会有人收拾的。”
“就缺那么一会儿?”
他不跟她扯了,搂住她的腰把她按进被子里:“嗯,闺中情趣,缺一秒都不行。”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