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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雨天,阴雨绵绵下弥散出隐约的腐臭。疾病与死亡无声的在街角集市中蔓延开,乌鸦飞过马棚上空,盘旋嘶叫几声,消失不见。
宋长瑛收起顾淮安抄送的卷宗,点了烛火,让它被一点点烧成灰烬。
真治十三年,镇南巡抚宋贺私匿良田,收受民税而不报,贪权窃柄,卖官鬻爵,证据确凿,革职查办,抄镇南府,男为奴女为婢。
时十三年十月十五日,宋贺及妻儿畏罪潜逃,司礼监承办拿人,当场诛杀。
其下列的条条罪证,都极是清楚。
宋长瑛其实早已明白,她爹不算个两袖清风的好官,但在南梁许多年,却也算得上做实事有贤名。
可还有一事,她不明白。
宋家罪不至死,她爹更不是畏罪潜逃之人,怎么会被当场诛杀。
要知道细节,恐怕还得找到当日前去宋府抄家的几位司礼监内侍问询。而她今日查找,那些因着办此事而受赏的几位太监,大半已经不在宫内,或是已经死了。虽然在宫中死几个奴才并不是什么古怪的事……
名单上还剩三个,分别被调去忆兰轩、慈宁宫,还有一个则仍然在司礼监内当值。
明日再进宫,她还想找机会亲自去问问看。
除此以外,顾淮安还连同卷宗一起送来了个半边的黑色铜符,上面是错金的铭文。
这东西是宋贺的遗物,也是……宋贺作为镇南领兵时调兵遣将的鳞符。
当今皇帝初登基时,国力微弱,周边蛮夷虎视眈眈,几次进犯,战乱四起。当时由京中制办的鳞符下发给了各地驻军,后战乱平息,兵权收归中央,军队也打散重编,鳞符自然也就没了用处。
宋贺当时领兵对抗的,正是同在凉州的吉答族。只是在宋长瑛的印象里,凉州虽然贫苦,但却向来和平,几乎没有真正打起来过。
而且宋贺其实也只是个读书人,没什么领兵打仗的本事,吉答族同他们汉人来往生意,还算很友好,两边通婚也很常见。
床榻上发出微弱的呻吟,宋长瑛连忙洒落灰烬,起身过去。
顾姨已经醒了,是御医连着几夜不眠不休调整的方子起了作用……
她跟裴端以及那些人一同忙活,倒也不算白费功夫。只是放了那么些病人出去,恐怕还是免不了要闹出乱子。
正是山雨欲来的时候。
裴端回来的时候很晚,往常宋长瑛应该已经睡了。
从京中商会那拿来的供奉被用作在京郊外建立简易收容所用处了,他心知肚明,瘟疫爆发是迟早的事,除了请御医提前研究药方,大量需求的药草也要提前做好准备。
依照以往朝廷做事手段,一旦瘟疫在京中出现,大多被驱赶到一处等死,民间只会怨声载道。
在此时提供收容,献药,效果远比将瘟疫扼杀在未发之时对他来说更有利。
一来是借此事立功脱罪,二来也会让他在民间声誉好上一些,渐渐摆脱帝王的控制。
他有大把的事情忙,也正好让自己忘掉醉酒那晚是否做了什么冒犯的事,少去面对宋长瑛。
他知道宋长瑛有很严格的作息,夜里不当差的时候,她都在准点歇息,只是没想到今晚回来却见她屋子里的灯仍然亮着。
是宫中有什么事为难吗?
也不至于,五殿下那块没什么值得操心的,两位皇子之争也烧不到她这样一个宫女面前。
况且宋长瑛一向聪明,很少惹事。
裴端在她门前站了一会。
刚要转身时,门忽然被打开了,宋长瑛只穿了寝衣,衣料柔软洁白,乌发湿淋淋地垂下,微微错愕地看向裴端。
“公公怎么在瑛娘门前?”
偷窥被人抓个正着,裴端手足无措,强行压住心中慌乱,故作正经:“咱家自然是有事要同你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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