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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但秋穗心里是极感激老太太的,也很庆幸自己当年是卖身到了这样的人家,伺候在了这样好的主家身边。若是去了别处,她不敢想自己如今将会是怎样的一种局面。
秋穗匍匐着,以额点地,给她老人家行了跪拜大礼。
“老太太的教诲,奴婢定铭记在心。奴婢如今虽去了修竹园侍奉,但奴婢心中会一直都记挂着老太太您。日后若您需要奴婢,您只管差使人来寻奴婢。”
老太太则笑着说:“你好好侍奉五郎,这就是对我最大的孝敬了。”想了想,她老人家倒也实心,又提了一遍身契的事,“我那日对你说的话是作数的,待再过些日子,我便把你的身契还给你,到时候你就是良民了。”
她老人家本来想说“良妾”的,但话到嘴边又改了。五郎虽说要留她在身边侍奉,但毕竟还没让秋穗暖床,话若说的太过直白,怕也会叫他们二人尴尬。
所幸如今五郎是留了秋穗,府上人也都知道秋穗是五郎房里的人了,良民就是良妾,她想秋穗这么聪明,肯定能懂她的意思。至于日后他二人进展如何,就只先叫他们慢慢处着便是,倒也急不得。
老夫人还是那句话,慢慢来,只要一切都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的就好。
走到如今这一步,秋穗虽心有不安,不知自己未来前程到底会如何,但此时此刻对老太太的示好,她也仍是感激。又再次叩谢恩典后,便被老太太唤了起,之后,就是跟着五老爷一起再给老太太行退安礼,然后便从闲安堂退了出来。
昨天从闲安堂去修竹园,是她自己一个。而今日,却是一路紧紧跟在了傅灼身后。傅灼出了院子后便提了脚下步速,秋穗几乎是用平时走路的两倍步速,这才勉强跟得上。
一路上惴惴不安,她总觉得事情怕是没那么简单。果然,回了修竹园后,便见五老爷打发走了身边所有侍奉的人,连常拓都支开了,只留了她一个下来。
“说吧。”傅灼转身落座后,这才抬眸定看着面前盈盈而立的女子,他语气略严肃道,“说出你心里真正的盘算。”
在老太太身边侍奉,秋穗堪称得上“八面玲珑”这四个字。但到了傅灼这里,秋穗不免也局促起来,再没了往日的游刃有余。府上的侍婢奴仆中没人不畏惧五老爷,秋穗自然也不例外。
秋穗一边心中斟酌着要怎么说,一边也犹豫着要不要跪下来回话。只是她才本能的曲了点膝,便听坐上位的人道:“站着说!”冷厉的三个字,是对她下达的命令。
秋穗本能就应了个“是”字,而这会儿也因紧张和纠结,后背冷汗涔涔,早湿了里衣。
傅灼最擅的就是察言观色,见她如此,心下便更是笃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测。这会儿也没再急着厉声逼问,而是改了态度恐吓道,“若你如实说了心中盘算,我念在你还算实诚的份上,或还能给你留一条路。若你仍心存侥幸加以遮掩隐瞒,甚至是诓骗,那我告诉你,你也休想再留在府上。”
休想再留在府上,自然不会是大发善心还了她身契放她回家,而是将她发卖出去。或是更残忍一点,将她卖去那等肮脏不见天日的地方,那她这辈子就毁了。
秋穗不敢去赌他是不是真会这么做,她眼下好像也只有坦白从宽这一条路可走了。
“若奴婢说了实话,郎主可会也替奴婢考虑一二?”秋穗壮胆问。
傅灼身子微微后仰,背倚着圈椅沿壁闲适而坐,他目光则如阴森的冷箭般,仍落在秋穗身上,只是说话的语气没方才那么严厉了。
“那得看你说的是什么。”傅灼气势泄了些,气氛也跟着轻松起来。
秋穗定了定心神,重拾了理智和胆气。
“奴婢的父亲是秀才公,因当年出了场意外,家中急需钱用,奴婢这才自作主张,卖身到了侯府。十多年过去,家里已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刻,如今奴婢年纪也大了,家里人便期盼着奴婢能赎身回去。老太太怜爱奴婢,舍不得放奴婢走,便想着要送奴婢到郎主院中来。”
说到这里略顿了顿,抬眸朝上位看去,是想探一探他此刻的神色和反应的。却什么都没探出来,见他森冷的眸子仍在盯着自己,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秋穗忙匆匆收回目光,敛神屏气,又继续说下去道:“奴婢想着,若能来郎主院中侍奉,那奴婢的身契就是握在郎主手中了。郎主对奴婢没有感情,届时只要奴婢勤恳本分,表现得好,求个恩典,想来郎主也能答应。”
傅灼听明白了她的意思,但却说:“你想赎身回家,也不是什么大事,若不能来我身边伺候,不是正好吗?如此,老太太想继续留你在府中的理由也就没有了。你又何必非得多此一举,多绕这一条路。”
秋穗道:“午间时回去,老太太见奴婢事败,便说了要立即替奴婢在家奴中择一个做夫婿。奴婢能理解老太太想留奴婢的心,可奴婢离家多年,也实在想念家中父母亲人。”
这份骨肉亲情傅灼倒能理解,只是,对秋穗算计了老太太、对老太太阳奉阴违的这种行为,他也实在不能苟同。
“你来伺候我,老太太对你抱以了厚望。若日后放你出了府,你就不怕她老人家会失望?这点难道你就没考虑过?”
面对傅灼的质问,秋穗自也有话等着他,秋穗说:“郎主有所不知,老太太如今最大的心愿就是盼着郎主您能早早定下一门亲。即便不能先定下亲事,但身边若能先放个贴身伺候的婢女,于她老人家来说,也是心里的一种安慰。奴婢会好好侍奉郎主,以先宽了她老人家的心,待日后郎主您定亲了,想来届时老太太心里头会很高兴。待那时就算奴婢不能留在她老人家身边了,想她老人家最多也就是遗憾点。”
又说:“奴婢不会一直瞒着老太太,奴婢会寻个合适的时间好好同老太太说此事。只是眼下,奴婢同郎主可各取所需,且还能让老太太高兴,又何乐不为呢?”
傅灼这才发现,眼前之人或许比他想象中还要伶俐聪慧许多。她很知道怎么为自己打算,怎么为自己争取,但又不会把事情做得太绝,至少会给彼此留点情面在。
虽有心机,但也还算是个有底线的人。
若她有分寸,人也本分,暂且先留她在身边侍奉着,也没什么不行。
该问的问完了,傅灼便唤常拓进来,让他安排秋穗。秋穗其实很想再壮胆问一问他心里对此事到底是怎么打算的,但又觉得今天自己壮胆的次数已经够多了,便有些不太敢。
不免也会想,至少他没一口拒绝便就是好事。至于之后最终他会怎么做,余下来还有这么多日子,她总有能探得他心思的一天,倒也不必急在这一时。
所以秋穗最终什么也没再说、没再问,只朝他行了退礼后,便默默跟着常拓踏出了屋门。
因傅灼还未立室,修竹园内尚还没女主人,所以傅灼平时基本不怎么回后院歇下。更多的时候,他都是在书房忙公务忙到夜深后,直接就歇在了书房。
他歇在前院自然是前院伺候的人多,所以这种情况下,常拓并不好将秋穗安排去内院侍奉。
而前院伺候的奴仆中虽然也有婢女,但却没有贴身侍奉的婢女。郎主身边跟着的最多的,都是如他一样的汉子小厮。小厮们再忠心有为,可在有些事情上,却总是不如姑娘家体贴周到的。
常拓跟在主子身边多年,自然也极希望他身边能有个知冷知热的女人在。所以恰好趁着这次老太太送人来的这个机会,常拓便把秋穗安排在了书房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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