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2 / 2)
与其到时候还要与‘家庭’抗争,还不如一开始不要有,也落得个轻松!这就是杨宜君的想法。
她想要走的路已经够难的了,她不想更增添一层难度。
杨宜君连犹豫都没有,非常自然地对周氏道:“这般事,自是应该的!父亲仔细打听过那李家三郎,若是好的,结为婚姻也是好事。”
杨宜君没有满脸拒绝,反而颇为配合。这话说出来是很熨帖的了,但这不代表她的真实想法,只不过是她应对母亲的策略而已——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拼死抗拒又有什么用?反而会让母亲更担心她的将来,更坚定将她嫁出去。
说不得到时候有个差不多的子弟,就是逼也逼她嫁了!
她配合一些,至少不会让母亲太过紧张...至于说现在口头说的好好的,将来怎么办,杨宜君倒不是很担心。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人,十全十美的事?存心要挑刺,那李家三郎,就是天上下来的,也有话可说呢!
到时候只说人不好,要觅个佳郎,周氏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她眼光高也是从小的。
周氏被杨宜君哄得心下宽了几分,一时便多说了几句:“想起几年前,你还是个孩子,转眼间就要谈婚论嫁了,实在太快了......娘这一生,就在你父亲,还有你们兄弟姐妹几个身上了。”
“家中其他人,娘是无忧的。只有你,聪明太过,又兼心高气傲,反而不容易安于寻常人的福分,没个安稳...其实娘也是打小过来的,你这般大的时候一样有种种奇思妙想。只是娘不如你,到底也和当年看不上的闺中友人们是一般样子了。”
“说来,你将来能如娘这般,嫁一个你父亲这般的男子,娘也就放心了...谦谦君子,文雅爽朗,又能一心一意。诗里不是还说么。‘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杨宜君知道母亲是全心全意为她着想的,眼下说的话也全是真心话,拳拳爱护都在这里了。按理来说,她应该感动,应该被说服的,但她没有。正相反,正是因为这是母亲的‘真心’,杨宜君才越发不适。
以周氏的身份,她受过的教育,生活的环境,这番话合情合理,法理人情上都挑不出半点儿错来。但这种将一生系在家庭,连自我也失去的态度,正是杨宜君竭力避免并且深深厌恶的。
‘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杨宜君并不觉得‘有情郎’有什么了不起的,世上真的得到有情人的才是凤毛麟角,可也不耽误其他人享受人生的乐趣,追求自己想追求的。
是女子困于内宅,只能见到小小天地,只能围着丈夫打转,才有这样的论调罢!
但杨宜君又没法责备母亲周氏,周氏就是此世之中寻常女子而已,最多多读了几本书,见识超过一般妇人。世道如此,造就了她,责备她是很没有道理的。
连迁怒都不能,杨宜君便越烦躁排斥了。
周氏还在道:“当初裴家那位郎君来提亲,真该应下的。你们分明两情相悦,却是你这孩子任性了一回...若是当初不由着你来,你如今该准备嫁人了,说不得娘就歇了这份忧心,万事不烦恼了。”
“娘——”杨宜君实在没法再听这个了,有些勉强地笑了笑,站起了身:“有些晚了,我想要歇息了...今日这场雨落得突然,冷了好多,热热地洗个澡,应当睡得更好罢。”
杨宜君说着无关痛痒的话,假装太平无事。没再去看欲言又止的周氏,便匆匆离开了。
之后四五日,杨宜君都因为这一日之事兴致不高,每日只在家中读书,消遣时光的闺阁游戏都不碰了。
这四五日,她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了,杨段和周氏却恰恰相反。杨段发动自己的人脉打听李三郎是哪样人,甚至还派了亲信小厮去夔州当地寻访消息。当然,这都是暗暗进行的,毕竟这桩婚事八字连一撇都没有,事先弄得满城风雨,最后不成的话,宜君身为女儿家总是更难。
不过,还没等‘李家三郎’这个人的底细露出来,人倒是亲自上门了!
李三郎似乎是有事途径播州,便以故交人家的身份来拜访杨家——要说故交,也不算胡扯,都是西南这边握有实权的大家族,不可能一点儿交集也没有。但这种情况下,拿这个说事,便有些过头了。
外头的人或许不知,杨段、周氏肯定是知道的...这李家三郎肯定是为了婚事来的,只是不知道这李家三郎自己是怎么想的。是想要促成这桩婚事,为了加码才亲自走一趟。还是不满意这番安排,有意来做点儿什么。
后者其实不太可能,都是大家族孩子,不能那样不知事了。就算不满意婚事,也没有这样贸贸然上门的道理...更别说,眼下婚事还没影子了,想要拒绝一桩婚事的前提,也要是这桩婚事结成了啊!
所以,最多也就是这李家三郎好奇,想要瞧瞧可能成为自己妻子的人是什么样子。
中原地方,礼法相对严格的地方,这种事就算出格了。但在汉夷杂居、民风开放的西南,这种程度着实不算什么。
高溶和赵祖光这一日回来,就见杨家的小厮来请他们赴宴。赵祖光奇怪,多问了一句:“杨世伯府上今日是有什么喜事不成?”
杨段和周氏是很照顾他们这对‘世侄’的,饮食起居都料理的很精细,显然是亲自交代过的。但他们很少被请去和主家一起用餐,这不代表他们被怠慢了,相反,这是人家真的替他们着想。
这个年纪的年轻人,哪里会真的想受长辈束缚?时常叫去一起吃饭,看似是表达对晚辈的看顾,可对于一般小辈来说,大约也和坐监差不多了。
今日却特地来请他们,赵祖光就觉得会不会是杨府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喜事要庆祝。
小厮笑着道:“原来是夔州李家子弟途径播州,前来拜访。也没甚说法,只是到底是客,自然得招待。郎主与夫人说了,公子们与那李家公子一般年纪,更说得来,正好帮衬着招待。”
杨家内部,也只有一小撮人知道李家有意与杨家结亲的事...毕竟还是需要保密的事呢,若知道的人太多了,保密就是个笑话了。
但赵祖光还是从这只言片语中察觉到了什么。
等到宴席间,赵祖光和高溶见到了那李家三郎,别的不说,确实是个气宇轩昂的男子。身上有习武之人的气质,但又不至于粗野,这样的年轻郎君,在西南正是最得喜欢的。小娘子们倾慕,长辈也觉得好,是能托付的。
李三郎看样子不是八面玲珑、擅长交际的,但也不算冷硬,席间往来也过得去。但赵祖光就是觉得,他有些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席散了,赵祖光与高溶陪他经园子去到客房,见到与周氏一起穿过廊子的杨宜君。见他一直张望,又极力遮掩的神态,赵祖光才明白过来——类似的事儿,他在家时见过两回!他一个姐夫,一个妹夫,来他家相看他的姐妹时,真是一样一样的!
而一旦明白过来,当下他就是眼皮一跳!
第41章 自那一日落了冰……
自那一日落了冰粒子之后,天气越发清寒。这一日晚间北风刮的紧,第二日清晨起来,就看到外头积了薄薄一层雪。虽然是薄雪,但到底是今冬第一场雪,杨宜君的兴致也很高,见家中园子里红梅也开了,便动了画《双艳图》的心思。
她令平儿和紫鹃换了衣裳,特别是平儿,穿的是她的衣裳,又罩了一件她的氅衣,扮作大家小姐的模样。旁边紫鹃则梳双髻,手中抱一个大梅瓶,瓶中插着好大一支梅花。两人站在园中梅树下,让杨宜君画画。
杨宜君将画纸钉在画架上,手中握着一支铅椠。画架是根据她在影视剧种见过的样子做的,如果是对着模特画画,比伏案作画要舒服,也更方便。铅椠则是一种硬笔,‘笔芯’是用含铅的石粉搓的,外面套上小木片做的壳子。如今流行的‘界画’,常用这种笔来画线,比软笔要好用。
“麝月,你去替你平儿姐姐将风帽系上。”杨宜君准备描图,觉得有些不对,吩咐麝月去给平儿戴帽子。氅衣这类服饰一般是带帽子的,但帽子并不与衣服相连。杨宜君在影视剧里看到的古装人物,他们的氅衣帽子大多很奇怪,都和衣服连着的。也有不连的,但那是少数。
杨宜君觉得,可能是那些影视剧不够考究...这很正常,如今的杂剧班子行头,若是演古人戏,也没有完全按着古人的样子来,很多都是想当然的。
不过,杨宜君觉得,氅衣与帽子连着其实不坏,因为那样会很方便。因此,她反而奇怪历朝历代就没有想到这个吗?明明就是很简单的事。
“娘子,若戴了风帽,就瞧不见发髻了,不好入画。”晴雯在旁提醒了一句。虽然冬日里穿氅衣、戴风帽才是正常的,但戴了帽子后入画不好看!这也是一开始平儿没有戴帽子的原因。
杨宜君却觉得这没什么问题,《红楼梦》里,姐姐妹妹们踏雪,好多也戴了帽子,一样不影响场景美如画。所以只是摆了摆手:“你不必管这个,我自有主张...入画好看不好看,哪里是一顶帽子的事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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