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2 / 2)
方壸半阖的眼睁开,看这小娘子一派的诚恳,倒也没有反驳,指着在灶上洗碗的方晏道:“那是我的二弟子,叫方晏,寡言憨实得紧,往后你家那几个护卫做不来的事你叫他去做就是。”
方晏手上动作一滞,只垂眉一瞬,一只手拿着抹布转过身来,楚姜看他转身当即也起身行礼道:“九娘见过小方神医,先前失礼未及拜见,望小方神医勿怪。”
“不必不必。”他急忙摆手,似是十分窘迫,抹布上的水甩到了衣衫上,急得他讪笑一声转过身去。
采采跟阿聂皆忍者笑看这俊朗郎君的窘况,便听方壸道:“什么小方神医?叫了折他的寿,叫声师兄就是。”
楚姜从容应下,此时阿聂便上前道:“方先生,奴等在此,便不该叫方郎君刷洗了,粗活奴等来做便是。”
“他做惯了。”方壸说着看了眼楚姜,“往后不止他,九娘或也得跟着劳作的,你们可是舍不得了?”
阿聂连连摇头,“不敢不敢,皆听先生的。”
“也不用在这里杵着了,去给你家娘子布置屋子吧,正好我给你家娘子听听脉。”
阿聂跟采采连声应下,得了楚姜的眼神便去了屋子里。
方壸又叫楚姜伸手,一面翻着医案一面与她闲谈,“你就叫楚九娘?”
楚姜看他翻着医案,脸上神色一时松快,一时紧张,跟着看过去,便猜他或是见到什么妙方或用差了的药,心下对他的医术多了几分放心,便顺着他的话如实答道:“不是,单名一个姜字,在族中女儿里排行第九,小字明璋。”
“哪个姜?时维姜嫄的姜?”
她点头。
“怎取了这样一个字?为去寒邪?”
她轻轻摇了摇头,“天子赐名,非为草木之姜,是炎帝出姜水,命姓之姜。”
“有什么说法?”
“陛下为表对我父亲的爱重,效以古周,言今不封国,便以古周列国之姓为我家中女儿赐名,赐我名姜。”
“字也是天子取的?”
“不是,慈母病故前为我取了明璋二字,自小家中便叫我明璋,便是为了纪念。”
方壸将医案合上,搭脉听起脉象来,嘴上还问着,“你是哪年生人?”
“承平六年,正是南齐的兆康元年。”
“怕死吗?”他突然这么问了一句。
楚姜心下一漏,“先生此话何意?”
他收回手,眼中闪现一丝顽皮之色,“无事,吓吓你,听听心脉是否有失。”
楚姜犹疑,“当真?”
“当真,想必你家请的医者医术也非凡,看你幼年的医案实在凶险,把你养成如今这样实在不易,不过有些药用得不好,叫你家护卫进城去把那医者请来,我与他问几句。”
她收手拉上衣袖,对院中沈当道:“季甫,叫人去将府中疾医请来。”
“是,女郎。”他应着便招呼来一个青年男子,正要交代,方壸却指着他道:“老夫看此处只你腿脚最灵便,就你去吧!”
沈当微征,视线看向楚姜,见她点头才拿上刀走了出去,方壸见状便抚须对楚姜道:“你去屋里歇着,我跟你师兄商谈药方。”
灶前方晏早已洗好了碗,正拿着一把竹刷在刷锅,褐衣挽了衣袖,露着劲瘦的臂,楚姜余光一见便移开了眼,饶是她镇定冷静,却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心道失礼,忙起身回了屋子。
“那护卫何时见过了廉申?”方壸摇扇来到徒弟跟前,看着他用半边葫芦把锅里的水舀到一只木桶里。
方晏绕开他,又提了一桶清水倒进另一口锅里,动作利落,“去荆州那遭见到的,那护卫出了六百金,叫廉叔绑了楚家两个郎君吓了一番,说是护卫他们时受辱了。”
方壸惊怪,用蒲扇指着院中搬东西的另三人,“这三个见过没有?”
“不曾。”他又折去烧火,一把拧下一捆干荆扔进灶炉中。
“他那说法你信?”
“不信,当时只以为他是游侠,不想沾染麻烦,内情未问晔未听。”
方壸一哂,“且只瞧着这事便知道他们世族里头水浑了,一个游侠,恫吓了族中儿郎还能留在他家,谁知道那楚太傅是个什么凶猛豺狼?那几个匪贼还想着算计他,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他没有应答这句,只是道:“师傅,我出去一趟。”
以方壸的医术,有详细医案,还有听话的病人,哪用得着再跟旁的医者问什么,支走那人,不就是防着廉申骤然来此碰上,方晏心中也明悟,留下那人也是限着他与廉申的往来。
方壸脸一沉,“去跟他说清楚,往后我这药庐他是进不得了,你是我的徒弟,容不得他们一群土匪摆布。”
他眼神中含杂着痛色,看着炉中越烧越旺的火,不停往里添着柴,“徒儿明白。”
方壸却觉心力不够了,看到火光映在他脸上,折进他的眼瞳,汗珠刮着他的眉,一下一下。
他看到徒儿眨眼,眸中痛色不减。终究只是叹了一声,“顺道将祜儿接回来,怕是又在老朱家里赖着。”
第26章 、药庐(三)
西屋里,楚姜坐在胡床上看着采采跟阿聂布置,阿聂正夸着着屋子干净,门外便来几声叩门声,采采打开来便见方晏背着只篓子,满脸的笑,“师傅叫我问问九娘可有什么偏好的吃食,我正要去农户家里换菜。”
楚姜起身踏出门去,“有劳师兄过问,我并无什么偏好。”
“欸。”他笑着便要转身,阿聂却叫住他道,“方郎君请留步,这屋里两方矮架我家女郎不需用,留在屋里又怕损坏了,不知能否安置去别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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