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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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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模模糊糊间,他抬眼,仿佛看到了一双描绣着金龙的鞋,他一直非常熟悉的龙鞋,那是皇上的鞋,他时常跪下替他穿鞋,认得,他以为自己死前出现了幻觉,抑制不住地又咳了几声。

但那个人蹲了下来,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何常安,你想活吗?”

何常安急促地呼吸着,又剧烈的咳嗽起来,眼泪流了出来:“皇上……皇上……饶命……”

他不知道为何说饶命而不是说救命……只是那一刻他真的觉得小皇帝,是真的是高高在上,生杀予夺的天子,神之子,然而也许是太激动,他忽然眼前一黑,晕倒了过去。

萧偃凝视着眼前这个已经完全看不出人形的躯体,神态却是冷静的,巫妖魂体悄然出现在牢房里,乌云朵蹲在他肩上,浓绿幽眼盯着他,巫妖问他:“你想救他?”

萧偃道:“他有用,他应该知道很多高元灵的事……”

巫妖点了点头:“死里逃生,只会对你更忠心,而且山庄那边,也需要一个管家。”

萧偃低声道:“大概也只能活下来,做不了什么事了。只是到底算是主仆一场,他这样,大概只能先把他放回山庄,然后让祝如风请医生来慢慢治疗,看起来全身骨头都断了,怕是下半辈子不良于行也无法做什么事了。”

巫妖却忽然道:“他现在心里充满了怨恨,我可以和他签订契约,让他变成你的鬼仆,此后他只能忠心于你。”

萧偃怔了下,看了眼何常安,摇了摇头:“不了,还是先尝试救活他吧。”

巫妖在心里微微一笑,没说什么:“好,那就带回山庄……我这里倒是有一瓶活血药水,喝下去能治一些皮肉伤,只是这药水不多,给他用了,以后你或者你在意的人也遇上受伤的情况就不一定够。”

萧偃愣了下:“如果可以的话,烦请您给他用吧,只是这样珍贵的药水,您自己不留着吗?”

巫妖打断了他的话:“死灵不需要,你确定要给这个奴仆用?”

萧偃看着几乎已经要断气的何常安:“是,给他用吧。”他却又看了眼乌云朵,巫妖仿佛明白他想什么:“乌云朵死前的愿望不是要活,而是渴求力量,他追求的是拥有力量来报复。吾许他所愿,与它交易。”

乌云朵咪咪叫了声,仿佛应和着。

萧偃脸上微微红了:“我不是质疑你……我相信你……”

这么善良的人王啊……巫妖心里再次长长叹息了一声,嘴角却又笑意加深了些。

骨手忽然伸出,一个虚幻的巨大叶片蓝影忽然出现在牢房中,包裹上了何常安身躯:“这是精灵花叶,可让他暂时延缓伤势,我们离开吧,有人来了。”

漆黑的夜浓稠如漆。

内惩司的牢房前,吴知书端着一壶酒和一碟菜肴走下台阶,牢头慢悠悠道:“吴总管您可真是心善啊,罪人临死前,还来探一探。”

吴知书呵呵一笑:“杂家这是遵皇上旨意,到底是伺候了皇上一场,给他点体面。”

重重锁着的牢房铁锁被打开,铁链解开,牢门打开,所有人忽然瞠目结舌。

牢房里空无一人,只有地面上一滩血,依稀似个人形。

何常安,越狱了。

第32章 火焰酒

何常安越狱, 此事在宫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孙太后震怒,命刑部、大理寺严查,但内惩司监牢铁栏、锁链完好, 牢房也着人一寸寸检查过, 屋顶、地板, 都是完好无损,当晚牢头等人又都是两人一班, 钥匙只由内惩司总管掌管,要三个人签字方可取出,当夜只有孙太后的总管吴知书来过内牢, 且有皇上、太后的口谕为证。

少不得一番各方猜忌, 相互博弈, 但何常安就是这么凭空消失了。刑部推官经验丰富, 命人在医馆等查访,是否有人采购伤药,请大夫看外伤的, 却也查勘不到丝毫线索。只能推测必有大户人家容留,自家养有大夫。

如此一番搅扰,在流言满天飞中, 端午宴也还是按常例召开了。

宫里充斥着艾草水的清香,五彩粽子、五毒配饰等等宫女们花花绿绿都戴了起来。

萧偃手腕上也缠着彩绳, 懒洋洋坐在殿上,继续当一尊吉祥物。

今日是皇帝在庆阳殿宴请大臣,内宫则由孙太后在春熙阁主持宴请诸命妇。萧偃坐在殿上和从前一般看着下边教坊舞女舞动着羽袖旋转, 背后男舞者上身和脸上绘着五彩猛兽图腾, 雄壮猛烈地击打皮鼓。台阶下鼓乐班子吹奏出轻快的曲子。

他没有注意到,这次宴席他的存在感却比从前高多了, 大臣们在下边仿佛在观赏歌舞,却又全都暗暗打量着这位前些日子展露头角的少年皇帝。

他仍然和从前一般面白唇淡,但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他气质的变化,不再是孱弱沉默的影子,他仿佛长高了,已能撑起那繁复龙服的威仪。沉默变成了稳重,孱弱变成了优雅,双眸看人之时,隐隐有着压迫感。

威重令行之人,日久天长,便自然会有久居人上的气质,在任何环境都能泰然自若,因为只有别人顾忌他,没有他委屈迁就别人的。

小皇帝从前规行矩步,被孙太后规训,让人感觉存在感单薄,只是孙太后推在前面的影子。昔日类似这种宴会,他主持,几乎都是由内侍和礼官唱礼,他按着礼数接受朝贺后,略坐一会儿便又被内侍们带着退场,不过走个礼。

但今日,何常安失踪,皇帝身边只是一个新上来的面生内侍,显然还不太习惯这样大场合,举止有些生疏怯懦。反观皇帝自行入座,受百官朝贺,举止从容,神情泰然,丝毫没有在独自在大殿上宴请朝廷重臣这上头露怯,仿佛天生就是坐在那最高位置上,受人参拜,居高临下观察着诸位臣工。

季丞相忽然出列禀道:“今日端午佳节,臣不才,写了首颂诗献礼,祝吾皇万岁,愿天下太平。”

萧偃看着他微微点头,转头吩咐一旁内侍:“季相有诗,必定是好的,且传下去请教坊着人殿上即刻唱来,让诸位臣工都欣赏欣赏。”

内侍原本正一阵心慌,什么献诗?礼部之前没说过有这个规程啊?

幸好萧偃有口谕,内侍如奉纶音,连忙小步趋从跑到季同贞身边,双手接过那诗稿,送到台阶下,交给教坊司的当值太监总管,总管训练有素,一看是七律,即命乐班按七律奏乐,歌伎按着牙板,悠扬唱起。

颂圣诗一向都是花团锦簇,中正平和,不过不失。季丞相本人也并不长于诗才,不过平平罢了。但经过这笙箫伴奏,鼓乐按点,又有歌姬清妙歌喉增色,原本只有七分的诗,倒唱出了十分的意来,总是太平盛世,圣君气象,君臣和乐,四海升平。一时堂上众人纷纷点头称赞,萧偃也含笑对季相道:“好诗,季相高才,左右,赐酒与季相。”

内侍即刻斟酒端下去,季同贞只能离席接过酒杯,饮尽谢恩道:“圣恩深重,臣万死难报。”

大臣们不由都有些眼热起来,立刻有长于诗才的文臣站了出来,口占绝句,颂圣唱恩,果然当堂赋出锦绣诗句,萧偃自然又含笑命教坊司唱来。

一时宴上气氛热闹起来,擅诗的大臣跃跃欲试,不擅诗的大臣们则暗自后悔昨夜怎就没想到让幕僚也写上一首背下?果然还是季丞相老谋深算,这风头都让他出了!若是得皇上御口点评个一句两句,记在起居注里,来日家族后人面上有光啊!

朝上诸人都以为是季同贞提前安排的,只有季同贞知道自己乃是故意打乱的宴会章程……然而在没有高元灵、没有何常安提点的情况下,少年天子轻松应对过去了,而且应对得十分得体,大气,请歌伎在宴席上唱诗,君上得了荣耀,臣下又得了极大褒扬,立刻形成了人人踊跃献诗颂恩。

君恩难得啊!哪怕只是个少年小皇帝,哪怕这位小皇帝决定不了大臣们的升迁去留,大臣们也决不舍得浪费这一个出风头的机会,皇帝起居注会记录皇帝的一言一行,颂圣诗是最没有意义的诗,但却又偏偏不少颂圣诗能流传下去,因为宫廷会有专人认认真真将这些朝会庆典上收到的颂圣诗抄写编好,流传后世。

要不是这位小皇帝一直深居简出,极少露面,大臣们看着他从六岁登基一步步到今天,季同贞几乎都要以为自己面对的是一个登基多年,对臣下人心掌握得通透深厚,娴于政事,精于操控人心的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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