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2 / 2)
他今日的确是故意试一试小皇帝,却没想到试出这么一个结果,命伶人殿上唱诗,又赐酒,既是示恩宠于自己,更是彰显了君臣名分,自己堂堂内阁左相当堂饮酒谢恩,众臣目中,都同时看到了君和臣。
小皇帝再小,也为君。
自己掌内阁,再位高权重,也只是臣,只能拜谢君恩。
这让他甚至有些隐隐后悔今日冲动了——皇上少年聪慧,今后路如何走,还要仔细考量了。
季同贞陷入了沉思,看到萧偃在上头起了身,和从前一般,他要退场歇息了,而内侍也过去传了承恩侯,这是要私下召见承恩侯,按从前惯例来看,内宫不能擅见外男,一般都是太后以皇上的名义召见罢了,大婚这么的大事,自然是有所考量。
宫里接连不太平,先有恶猫伤人的传言,又有何常安问罪后无端越狱消失,生不见人死不见鬼。端王为了避开大婚争议,直接离京,何常安生死不知,皇后虽最后被皇上亲自宣谕,出自承恩侯府,但承恩侯和太后并不高兴,因为安国公在朝堂上那么一搅和,人人都知道皇上大婚了,亲政之日还远吗?
这桩桩件件,仿佛亳不关联,却都指向了一个结果,太后对年幼皇上的控制,在被削弱。
前朝不能陷入被动,但皇上总是要亲政的,为今之计,倒是争取少年皇帝对内阁的信任和信重,为上策。
萧偃却不知道自己一个小小举动,让季丞相想了那么多,他却也知道,季丞相不按宴礼规程走,必有深意,但他不介意露一点锋芒,毕竟无才之人,只会被控制,他总要显示他有被利用的价值,而不是只做一个傀儡。
后殿内,承恩侯孙恒过来拜见他,萧偃只温声道:“舅舅不必多礼,母后有事商议,请和内执事进去面见母后吧。”
承恩侯谢了恩进去。
萧偃一个人斜靠在斜榻上,和服侍的宫人内侍道:“都下去吧,朕歇一会儿。”
没了何常安,暂时接手的是一个叫李延寿的内侍,他平日没什么机会服侍,如今何常安不见了,他越发战战兢兢,不敢越雷池,带着宫人下去了。
萧偃却是从袖中掏出了巴豆来,嘴角带了些狡黠:“轮到这个出场了。”
巫妖问:“要下在哪个大臣酒里吗?”
萧偃道:“每到各个节庆日,宫里一般都会赏赐给有些脸面的总管和女官酒食,端午赏赐的是宫里酿的菖蒲酒。因为朕没有立后,赐酒一向都是太后来主持赏赐,内侍女官们都会引以为荣,拜谢恩赏,饮下赐酒。”
巫妖道:“你是要在高元灵杯里下巴豆?”
萧偃道:“对,这酒原本就混浊,还加了雄黄,味道不会好到哪里去,他尝不出的,腹痛会让疑神疑鬼的他魂飞魄散,毕竟何常安才失踪,他如今心里肯定也充满了猜忌和怀疑。”
巫妖道:“只是让人腹痛,但是并不会真正致命的话,我这里有一些火焰酒,比你这个巴豆效果好。”
萧偃大感兴趣:“火焰酒?是什么做的?”
巫妖想了想:“酒名叫火焰的祝福——这是矮人的恶作剧,用火焰草和巨灵辣椒粉以及火龙的鳞片混合制作的酒,喝下去从舌头到喉咙食道都会火辣辣,仿佛被烈焰烧灼,让人吓一大跳,矮人们以此酿造烈酒,喝那个来比赛谁能耐力强,喝得最多。服下冰块能够缓解疼痛,一般疼痛会慢慢减缓,第二天就会完全没事了,几滴放进去给他就足够他享受火焰的灼烧感到天亮了。”
萧偃笑了:“很合适,那就让他享受一下来自异世界矮人的祝福吧。”
当喝下太后赐酒的高元灵,疼痛一整晚自以为死里逃生后,会有什么反应呢?
他把何常安都放弃了,却仍然还是遭赐毒酒,他会如何反应呢?
而太后知道高元灵饮下赐酒后腹痛,又会如何反应呢?
无论哪一方的反应,都让他非常期待,充满兴味。
第33章 菖蒲酒
前朝的宴会没多久就散了, 萧偃起身回慈福宫,看到命妇们也都已散了,承恩侯夫人与上次进过宫的两位承恩侯府的姑娘正坐在前边, 看到皇上来了连忙起身行礼。
龚姑姑看到皇上来了笑道:“皇上来了?承恩侯爷还在里头和太后娘娘商议事儿呢, 奴婢进去通传。”
萧偃非常善解人意:“不必惊扰母后和舅舅, 朕在外面和舅母、两位表姐说说话即可。”又吩咐承恩侯夫人和两位小姐坐。
承恩侯夫人受宠若惊,战战兢兢和女儿、侄女儿挨着椅子边坐下了。
萧偃看承恩侯夫人拘谨得厉害, 知道一贯孙太后都不喜这位侯夫人,他多次见过孙太后呵斥承恩侯夫人,承恩侯夫人性情懦弱, 每次都面色苍白的离宫。如今也是这般, 太后与承恩侯叙话, 却将三位女眷直接扔在外头冷着, 十分倨傲。
萧偃想了下便索性命人传那教坊司擅弹词说书的女先儿进来,在阶下弹唱。龚姑姑听了笑道:“皇上细心,奴婢只想着太后娘娘一会儿没准就要传人, 倒让侯夫人和两位小姐冷落了。”
承恩侯夫人连忙笑道:“谢皇上体恤,但臣妇等人不碍事的,娘娘恐是有要紧事体, 我们不便打扰。”
萧偃道:“舅母不必拘谨。”
龚姑姑笑道:“可不是呢,眼见可就是一家人了, 可见还是皇上体贴。”
一旁的孙雪霄早已脸上飞红,孙雪珠却有些神不守舍,不知在想什么。
一时果然教坊司派来了两位女先生, 一位拉琴, 另外一位口舌伶俐,声音脆甜, 流利地说起故事来,说一段,又唱一段,唱的时候手里还拿着牙牌拍打,讲的却是《白蛇传》,说得十分引人入胜,一时几位女眷都给听住了。
女先儿讲了大概半个时辰,终于里头宫人走了出来,孙太后与承恩侯都从里间走了出来,孙太后看到萧偃来了,含笑道:“皇上倒是过来得快,却不知是有孝心惦记着哀家,还是说想着这里有人儿,赶紧够来会一会?还知道请教坊司派女先生过来说书,可见是长进了。”
萧偃感觉到承恩侯眸光森冷看了自己一眼,心下微微一凛,面上却只若无其事:“母后这是冤枉儿子了,儿子是真的念着您前日才风寒,今日客人多,也不知有没有惊扰冲撞到您老人家,再则舅舅这边怕也是有什么交代,这才急着赶过来。”
孙太后起了身笑道:“自有礼部商量着承恩候府按规程做好,倒不必皇上操心,哀家办完这件事,也算了了件心事。”又交代承恩侯:“既如此,哥哥就先回去吧,一切哀家心里有数了。”又命人赏赐承恩侯府,萧偃自然也命赏。
一番谢恩后,承恩侯自带着夫人以及两位千金就辞谢了太后和皇上,正往门口退出去时,忽然一位女官从里间走出来,手里却提着一串的五彩细碎宝石攒成的粽子璎珞笑道:“两位小姐慢走,这彩粽璎珞却是宫人打扫花园看到落在花丛中,服侍的宫人似是刚才看到说是承恩侯府两位小姐带在腰间的,却不知哪位小姐的遗落了。”
孙雪霄和孙雪珠两人都低头看去,孙雪珠笑道:“我的还在,姐姐,是您的掉了。”她腰间果然挂着一串一般式样的璎珞,原是侯府特意打给她们姐妹的。
孙雪霄低头看,腰间本来系着的粽子璎珞果然不见了,满脸茫然,却想不起什么时候遗失的,自己宫宴时几乎全程未曾离席。那女官已上前交给她,孙雪霄急忙感谢道:“多谢这位姑姑,是雪霄不仔细了,累得姑姑跑这一次。”
女官一笑,将五彩璎珞递给她,微微曲膝行了礼,便又退回去了。
承恩侯见到这般,低声斥责了孙雪霄几句,才又一行走出去了。
孙太后坐着大概和承恩侯说多了,满脸有些疲乏,只和萧偃又吩咐了几句,便说自己要歇着,命萧偃自回宫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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