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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娶弱腰 第77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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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的‘他’,是娄大人,还是董太傅?”

“这也说不清。”孟玉笑着摇首,“他们这种人太多了,从前有楚沛,如今就要娄大人,就有董太傅。你以为有例外?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你年纪轻轻,位列三品,祖父又位列阁台,权势滔天,但你却一直不能再往上升么?因为你是个做事的人,却不是个当官的料。有事情董太傅就让你干,但扯上这些蝇营狗苟的事,他一丝一毫也不能告诉你。”

董墨心下无限怅然,有些提也提不起的闷,只得点点头,“你赌赢了,你一定死不了。”

“你问了我这么多,我都知无不言,我现在能不能问问你,我希望我死,是因为梦儿么?”

董墨拔座起来,向墙上的蜡烛点他的灯笼,“和你一样,有一大半是为你心里的《长相思》。”

二人相顾一眼,各自怅惘无言。

月色苍苍,董墨这厢归家,业已三更。因怕吵着梦迢,先往书斋里吩咐小厮烧水洗澡换衣裳。这一忙活,更是夜寂月昏。

梦迢没想到他这时候回来,屋里丫头早散尽了,她只好亲自去掌灯,照在床帐两头。董墨满身疲惫地坐在床沿上,借着烛光打量她,“你还没睡?”

“睡了啊,听见你的脚步声就醒了。”

“你说谎。”董墨笑了下,握住她的手,“为什么这么晚还不睡?”

梦迢原本早卧在床上,只是翻来覆去不放心她娘与梅卿,总也睡不着。她打算要对董墨说,临到眼前,却又犹豫了。她想起从前他对她娘的评价,那都算客气了,在他心里,一定是瞧不上这样的人的。可是不巧,她自己也是这样的人。

她只敢略微试探,“我娘与梅卿住在这里几日,你是不是不大欢迎?”

“这从哪里说起?”董墨感到些浑软无力,仰头倒在铺上,仰着眼笑她,“先时就是我说的,请他们来一道过节。”

“你那是为书望。”梦迢撇撇嘴,踢掉绣鞋爬上床来,盘腿坐在他身边,“你其实一点不喜欢她们,你客气,是为我。”

董墨脸色正了正,有些没奈何地叹道:“知道她们的所作所为还喜欢她们,你这有点强人所难吧?不管怎么说,她们也是你的至亲骨肉,我虽然不喜欢,该有的礼数我不会缺就是了。”

梦迢低下脸,“可我从前也与她们一样的作为,你又为什么能喜欢我?”

“你不一样。”

可具体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上来。梦迢心内一阵凄惶,她是风月高手,能说得清。其实他不过是给情.爱迷了眼,因此才看她哪里都好。

感情是这世上最完美的障眼法,遗憾它是不能持久的。总会有那么一天,爱的新鲜成为过眼云烟,她的卑劣会又再浮现在他眼前,届时他看她的目光又会不同了。

她满目凄凉地笑起来,“其实没什么不一样。我一点也不好。”

“谁说的?”董墨坐起身来,郑重地望着她,“这话我可不敢苟同,诗曰‘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要认清自己,很难的。”

他笑一下,掐她的脸,“是不是我二姐说什么不好听的话了?”

梦迢遥遥头,面颊上浮起一缕苦笑,“没有。她不用说什么,只要看我一眼,我就自惭形秽了。”

越笑,那颗心在腔子里便越有些沉沉地跳不起来,“其实你这么好,什么样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小姐找不到?人才,家世,相貌,品德,京城那些千金闺秀,随意拧一个出来也比我强。我生得好么?总会老的。你们读书人常说,人在世上立足,凭的是一身骨气。可这东西,我偏偏没有。”

说出这一番话来,她自己也惊一跳。

惊后,却有些尘埃落定的安稳。她怕看见他的目光,缓缓走下床来,又望见黑海上的月亮。

一步一步,房间大得空旷,四壁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华美精致的家具,在漆黑的角落里,还有重重叠叠的描金箱笼。她的脚步轻飘飘的,感觉地面也开始漂浮着,所有的细软身家都被装在一艘船上,而她与它们都飘离在黑海上。

一浪一浪地打来,打得人摇摇欲坠,却有种奇异的安定。她回头去望,浮世的岸巍然不动的伫立在那里,她却有些不敢靠岸了。她惧怕去担心岸能不能容下她污秽的身躯。

董墨睁着眼看着她的背影,有些旧话如梦呓兜头撒来——

她曾说过:“有的人过惯了苦日子,是吃不了甜头的。”

他父亲也曾说:“爱与愿违,适得其反,人生大憾。”

该夜,他预感到他将历经两场大憾,皆是他分外努力却不能成就的。他还可做的,就只能是走上去拥住梦迢,带着愤怒阖上眼乞求她,“梦儿,你不要再令我失望。”

梦迢一颗心不断地坠着,坠着,快被往事溺死了。她抓住横在胸前的胳膊。他还能是她的浮木么,还是该各有各的方向?她也不知道。

作者有话说:

第75章 有憾生(五)

中秋这日, 恐怕蔻痕夫妇二人觉得冷清,梦迢请了几班弹唱杂耍来热闹, 预备于午晌趁秋光晴日, 先在水榭内开设绮席。因此大早起便叫了老太太梅卿帮忙张罗。

柳朝如也是早起过来清雨园,与董墨一齐在书斋招待绍慵并几回访客。来的都是官场上的人,董墨不大有心应酬, 便打发小厮去请秋生一道谈讲。多一个人说话,少得他开口, 他乐得自在些。

秋生那头将将梳洗毕, 听见小厮传话, 忙整衣往书斋去。经过水榭, 在九曲桥头望见梅卿婀娜半身嵌在水榭的风窗内, 游游走走地指挥着几个丫头张罗午晌的筵席。

他有心站定一会, 不时果然见梅卿由水榭沿桥曲曲折折涉岸而来。他忙往后退了一段,装作刚走到这里的模样, 迎面向梅卿作揖,“小姐有礼。”

哪知梅卿正是余光瞥见他藏在山石后头才借故出来的。她面颊稍低还了一礼,“邝姑爷有礼。”

今日她特穿了一身烟粉薄衫, 淡灰罗裙, 映着残粉香荷, 晴日斜照, 简直容光晔晔。秋生想着与她多攀谈几句,便问:“怎的是小姐独在这里忙?梦姑娘呢?”

“我姐姐吩咐戏班子去了,娘往厨房里去嘱咐, 中午在这里摆席, 我来帮着张罗陈列。”梅卿春眼一抬, 略略放出些赧态媚意, “我这会要往厨房里去寻我娘。”

秋生稍稍侧身让她一让,暗里思量她的眼风,有些拿不准。待她前去一步,他踌躇须臾,也赶上去去,“我正好要往外头去,与小姐同路。”

梅卿睐着秋波,因问他:“姑爷大清早的是要往哪里去?可别耽误了中午饭。我姐就是恐怕姑爷与二姑娘在异乡过节觉得冷清,才早早的就铺开席面,请不要辜负她的一片好心。”

“噢,我不是出去,我是往外头书斋里去。舅兄在那里款待来访的几位大人,我去陪坐。” 秋生频频侧目,渐渐的露出两分眼色试探着,“梦姑娘真是客气。其实我们在家倒没这么费事,不过阖家吃一顿饭看一出戏就各自忙各自的去了。我家人口不多,父亲今年又没了,子侄们更不好大乐。”

“姑爷请节哀。预备几时回京呢?”

“预备着节后就走。”

梅卿脸上滑过一丝失落,秋生瞧在眼内,喜在心头,刻意碗叹道:“济南风光名不虚传,怨不得自古无数文人雅士都留迹此地。依我的意思,倒想多呆些时日,好好领略领略,方才死而无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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