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1 / 2)
“哎哟,官差大人,小的可是做正经买卖的,哪里会窝藏嫌犯,您可别折煞小人了!”
客栈老板一个劲的陪着小心,领头的官差却不给情面,眼一斜,哼道:“罪人郭要率军叛逃,朝廷下令缉拿他的家眷,如今郭家幼子失踪,我等奉命搜查,你这老儿最好不要阻拦,否则必按同罪论处!”
说着,这小头目一把将客栈老板推开,领着差役上了楼,四处乱翻,动静着实不小。
一阵乒乒乓乓后,这群人没有找到所谓郭家的幼子,又脚步匆匆的下了楼,准备搜旁边的房子。
等人离开,客栈大堂内议论之声顿起,都是在说这位郭将军。
谢良臣也有点好奇,便与武徇坐在角落里听人议论,然后根据各路消息总结,大概情况如下。
据说这郭要自十几岁起便投军了,加上本人的确骁勇善战,因此不过十多年便成为镇守一方的大将。
刚过而立就手握重兵,虽是大融重文轻武,但是郭要的影响力仍不容忽视,再加上他为将时约束下属,军纪严明,因此在百姓中的声望也不错。
朝廷党争严重,尤其是以张、王二人为首的两派,相斗日渐激烈,此时生为中间派武将的郭要强势崛起,给了他们很大的压力。
在两方都使出全力拉拢却无果后,未免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两派便有了默契,打算将潜在的对手先拔除掉。
最开始的时候他们还只是排挤郭要,郭要一心抗敌,便没有选择反击,而是忍了下来。
岂知他这一忍,对方非但不收敛,反而愈发变本加厉,开始罗织罪名,对郭要手下将领下手。
两派想出的办法也很简单,就是以审核军队饷银及各项支出的名义,罗织罪名,凡是不愿意站到己方阵营里的将领,统统抄家革职。
据说后来郭要也曾多次上书皇帝,道张、王二人乃打击同僚排除异己,哪知上头根本没有回音。
没有回答便是一种回答。
郭要见身边部下接连惨死,甚至连与自己关系不错的朋友也被害死了,知道再如此下去只能坐以待毙,因此在最近一次领兵出塞北后,竟直接带着手下十万士兵叛逃了。
朝廷得到消息,立即便下旨将郭家满门抄斩,只不过对方早做了安排,那府里的人早在几日前便开始分批乔装离开,而郭家幼子更是不知所踪。
原本驻守边疆的将军,突然转变成日后即将攻打边境的敌军,这转变不可不说讽刺,不过这就是党争以及朝廷倾轧的后果。
奸佞嫉妒贤能,不想手上的权利被人分走,因此凡是能打击对手的事,他们都不吝于去做,即便是祸害忠臣,损伤国家利益也在所不惜。
只是他们这做法也着实短视,为了一时的大权在握,来日敌寇破国,自己连带子孙都为蛮夷统治,又能有什么好结果呢?
周围讨论得热火朝天,小二过来给他们上菜,谢良臣就笑着开口道:“小二哥,想不到你们这边消息竟这样灵通,连京里大人们的事情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小二刚把菜摆好,闻言就将帕子一甩搭到肩上,得意道:“那是,公子别看咱们这地方占地不大,比不得别处大省,但是这来往的商船、漕船可是占了大融的半壁江山,而随船来的老爷们那也是个个出身不俗,什么消息传不过来?这日子一久啊,咱们这些普通百姓便也能窥见其中一二。”
见他善谈,谢良臣便又摸了十几文钱递过去,“我听刚刚邻桌说,道京里的王大人与张大人皆在其中出了力,小二哥也这样以为吗?”
前世古代也有党争,比较出名的有三朝。
一是唐朝的“牛李”党,两者一为门阀世家出身,入仕多靠荫蔽,而另一党“牛党”则多为寒门士子科举出身。
两派初时为了选拔官员的方式争锋相对,后来又在藩镇问题上各执一词,发展到最后,两派几乎势成水火,凡是你赞成的我就反对,你打压了我,等我掌权,我就打压你,斗得你死我活。
再之后就是新旧变法之争,代表人物即王安石。
王安石很多变法其实不错,但是他为人比较自负,别人反对他,他就认为是在故意找茬且不懂乱说,所以就随意贬谪对方,而保守派就趁机崛起,顺便拉拢中间骑墙的人。
结果后来新法推行不利,国内民生日渐凋敝,比之之前还不如,因此保守派又趁机发难,要求废除新法。
这样一折腾,结果原本于国于民有利的改革被搁置了,而恢复原状的宋朝也开始走下坡路。
而最出名的,还要数明末的东林党和阉党之争。
因为在一般人眼中,阉党都是坏的,比如什么东厂西厂什么的,所以就默认为东林党是为了灭阉宦,是好人,其实也不是。
他们看似为国为民,其实也是出身类似的一群人,在掌权之后容不下他人,排挤朝臣,最后让阉党做大。
甚至为了对抗阉党,东林党还故意让朝廷收不上税,原本江浙地区茶税每年都有数百万两,等到后来,竟只有寥寥数两,导致官员的工资都发不起。
工资发不起,自然大家都无心做事,于是不仅朝纲混乱,军队也养不起了,而军屯制度又让军户们过得比底层百姓还差,农民们流离失所,朝廷官员无心理政,王朝崩塌自是情理之中。
听谢良臣问起张、王二人,小二把铜钱塞进袖子里,又警惕的朝两边看了看,复低头小声道:“朝上大人们的事情我哪里敢说?再说小人即便说了也没用不是吗?”
谢良臣仍笑着看他,小二便又补充一句:“不过这位公子既是要问我怎么看这件事,小的也没别的想法,就是各位官老爷们争权就争权,只要能给底下人留口饭吃就行。”
“小二哥是知足之人。”谢良臣意味深长的看了小二一样,而对方则很快退了下去。
看来百姓也不是不知道这些人争来争去到底在争些什么,即便有人嘴上喊着为国为民,但是实际百姓们生活没有真的因此提升,他们最清楚。
一连几日,津门都在戒严搜查郭家的幼子,城门时不时就会关闭,不许进出。
原本谢良臣与武徇还想留在津门过年,可如今看来却有些悬了,未免到时再出事端,无法在会试时赶去京城,二人便打算提前出发。
这次上路,两人没再坐马车,而是选择了走运河。
去上邶的船很多,且因着离会试也没几个月了,所以时常能见到进京赶考的举子,谢良臣与武徇便找了条多是赶考书生的客船北上。
码头上仍有士兵在搜查出港的船只,那种极易藏匿人的货船查得最严,而像他们这种轻舟客船则好得多,再加上船上多是如谢良臣这样的举人考生,因此官兵们便是搜查也相对客气,没有把东西翻得到处都是。
十月的北地还未落雪,只是天气早已转凉,谢良臣与武徇皆换上了厚厚的棉衣,不过因着风冷,因此甲板上很少有人,几乎都是呆在船舱里。
谢良臣却觉得周围风景很好,因此时常站在甲板上赏景。
如今船已出了直沽口两日,入目所见的景色也由民居变成了山石草木,漆黑的天幕上不仅群星璀璨,而且河面上还会跟着泛起点点星光,实景倒映水中,如梦似幻。
谢良臣看了一会,觉得身上被风吹得有些凉,再加上风吹云动,月光被彻底遮盖住,不仅江面清辉骤减,就连两岸的树影看起来也十分的诡谲,他便打算进船舱。
只是就在他转身之际,船尾却突然传来“噗通”一声响。
这响声不大,但却也不小,至少听着不像小石子落水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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